江斂垂眼思索了一下,神情變得柔和了一瞬。下一秒,這柔和淡去,露出隱在其後的驚濤駭浪。
“如果紀氏的紀眠竹出入迷迭,記得及時報備給我,不要放過一絲細節。”
方經理又答應下來。他看著江斂並沒有要離去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心的問了出來:“您......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注意一下魏雲寬這個人。去查查他的動向,然後報告給我,就這些。”
“好。”
方經理松了口氣,朝江斂又躬了躬身。
他正要離開,旁邊便傳來了一道腳步聲,他的動作霎時頓了一下。與侍應生們輕巧快速的腳步聲不同,從不遠處傳過來的這道腳步聲聽起來有點重,落點還十分不規律,東一腳西一腳的,就像是街頭遊手好閑還大搖大擺的二流子,惹人嫌而不自知,令人格外不愉快。
方經理不禁皺了皺眉,他正欲離開,那道腳步聲轉瞬間就來到了眼前,正正好好阻住了他的去路,方經理蹙眉看去。
來人身量挺高,身材也蠻粗壯,大手大腳,看起來十分壯實。頭髮粗粗短短,像毛刺一般支楞著,濃眉大眼。這本是十分周正硬氣的長相,可卻全然被他的那股流露出來的氣質破壞掉了。走路姿勢不規范,兩手抄在衣兜裡,溜溜達達的,眉毛眼尾下耷著,眼珠子卻往上看,像是要時時刻刻擠兌人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從他的嘴裡吐出來什麽令人忍不住皺眉的話語似的。
這就造成了一種尖酸刻薄之感,若說周圍人有什麽類似的,那大概就是江修傑那種。
方經理看清他的臉後,道了一句:“張少。”
張營瞥了方經理一眼,這個動作令他的眼白更多了,那種譏諷之感也愈加明顯。方經理看得清楚,可礙於雙方身份他也不好表示什麽,只能假裝沒看見,忍在心裡。張營對方經理表示出來的恭敬還算滿意,見此懶懶地“嗯”了一聲,他的目光越過方經理往後,看見什麽人後頓時一凝,隨即慢慢眯了眯眼,好像是碰巧遇到了什麽令他起興趣的東西一般。
濃眉大眼變成了吊兒郎當的眯縫眼,轉換得極為自然,讓人感歎老話的真實,真不愧是相由心生。
方經理敏銳地捕捉到張營的表情變化,想到自己身後人的身份,心裡暗驚。這張少不會是要找事吧?果不其然,他的這個想法還沒落地,張營便開了口:“喲,這不是我們江家的小私生子嗎,不在家裡窩著,怎麽跑這來了?”嗓音拉長,頗讓人不適。
方經理聽出裡面滿滿的挑釁意味,忍不住有些擔憂地回過頭,看向自己老板。
江斂仍是站在原地,姿勢都沒變過一下,面色平靜如水,如果忽略他黑意濃重的眼睛的話。
這副樣子要是換個人,那是絕對不敢過來招惹江斂的,就連方經理,看見自家老板這種風雨欲來的表情,也是心裡一顫,不自覺往旁邊站了站。然而這副模樣落在張營眼裡,那就是露怯,就是害怕,讓他陡然間更加興奮起來,話語也愈發肆無忌憚:
“讓我想想,這是江家暫停了你的卡,所以窮的到這打工來了?”張營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斂,見他並沒有換上迷迭統一的侍應生製服,不禁摸了摸下巴,似在思索。半晌,他似乎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一拍手,暢快地笑了出來。“我知道了,你這樣的當侍應生都不夠格,所以是在這準備接待客人?嗯......剛剛是在和方經理談價錢嗎?哈哈哈......真有意思,你媽沒乾成的事情你這個兒子接著乾,這難道就是後繼有人?長江後浪推前浪?”
張營笑著看著江斂,聲音裡譏諷伴著看熱鬧,像是夜半時分老鼠在嘰嘰叫,還是頗為肥碩的大耗子。
前面的話傳進耳朵裡,沒讓江斂有過反應。然而聽見後半句話,江斂終於有了動作,他微動了動,一雙眼盯著張營,眸色晦暗不明。旁邊高大的盆栽陰影落下來,細長葉片的陰影打在他臉上,恍惚一看,竟讓人以為那是一把鋒利的刀。
方經理聽見這番話面色都微變起來,暗道這張營膽子真大,竟然拿老板母親說事,這不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即便他對此知之甚少,但心裡也清楚這對老板的影響有多大。說實話,感受到目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方經理是十分想立馬走人的,但是這張少明顯不是要善罷甘休的樣子,老板也沒有明示,他隻好等在一旁,暗暗警惕著。
就這短短兩秒的時間,張少都不放過,見江斂沒回答,他兀自又開了口:
“也不知道你最近怎麽招惹修傑了,搞得好幾天他都沒和我聯系,電話沒有消息沒有,人也不見蹤影,估計是被你氣得夠嗆。”說著,他還狠狠瞪了江斂一眼。
張家和江家差不多,不過稍稍低了江家一等,所以張營自從認識了江修傑後,便跟著江修傑混了起來,唯江修傑馬首是瞻,連帶著對江斂這個私生子也看不起來,有事沒事找茬,借此討好江修傑。時間一長,這竟成了習慣。
張營的目光又落在了江斂身上,打量中帶著幾分混不吝,還透著些令人惡心的色氣,他接著道:“既然在這碰見你,那張爺也不收著了,就大方一把,讓你開個張。走吧,跟我去包廂,讓你見識一下張爺的厲害,放心,錢不會少的。”他瞅著江斂,眯著眼大概是在心裡盤算著如何折磨一下江斂,好去向江修傑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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