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身邊人疑惑的目光,江斂眸光沉沉,似乎其中還飽含了其他的一些情愫。他緩緩開口:“蝦難剝,我不想累著你,吃其他的吧。”
紀眠竹愣了愣。
小可憐還會反過來關心自己,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一時間紀眠竹熱血上頭,戴上手套連剝了六隻蝦,整整齊齊碼在江斂的碗裡。“沒關系的阿斂,吃吧我不累。”
看著充滿活力仿佛還能再剝一盤蝦的紀眠竹,江斂啞然失笑。他彎了彎眼睛,眼底隱藏的愛意似乎要噴薄而出一般。江斂用力壓了壓自己的感情,用左手拿起筷子,將那些蝦盡數忽悠進了紀眠竹的嘴裡,動作十分利落,絲毫不見滯澀。
兩人你來我往旁若無人,又不刻意收斂,自然是落進了其他人的眼裡。
坐在江斂身邊的紀朝樂自從壽宴開始後便一直悄悄看著這邊,蠢蠢欲動,想引起自家哥哥的注意,但到現在都沒得到紀眠竹一個眼神,他不禁有些落寞。注意到江斂明明左手使筷子使得非常利落,卻還裝著可憐博取哥哥同情,讓哥哥親自喂他,紀朝樂氣得都快要咬桌布了。
哥哥都沒親自喂過他!
自己果然沒感覺錯,這個江先生一點都不安分,小心思都要藏不住了。那天在竹林外邊遇見,哥哥只顧著他都差點忘了自己,紀朝樂就隱隱約約有了感覺,但卻擔心是自己存了偏見。但今天仔細一看,自己果然沒有錯!
這個江斂就是個白蓮花,天天裝可憐讓哥哥心疼他!
紀朝樂自覺發現了驚天秘密,連飯都顧不上吃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紀眠竹,激動地屁股在凳子上磨來磨去,滿眼的話語,但卻顧及老爺子在場只能收斂了些許,他緊攥著垂落的桌布,桌布在他手裡都快被揉搓得變了形。
哥你快康康我!這個江先生就是個小白蓮啊他不值得的!
只可惜,紀朝樂的心聲紀眠竹終究是聽不見了,他只顧著享受江斂反過來的投喂,剝好的醬蝦被貼心送進嘴裡,幸福得連鳳眸都半眯了起來。江斂倒是敏銳地注意到了紀朝樂的反常,見狀他稍稍側過頭來看了下。察覺到對方眼睛裡的敵意與火藥味,江斂心思一活絡便也很快明白過來,他不禁勾唇一笑,帶了些挑釁的意味。
紀朝樂一愣,隨即眼睛都瞪大了起來,一張略顯可愛的面容上滿是羞怒,連微卷的栗色發梢似乎都繃直了。
無視過旁邊快要炸毛了的兄控紀朝樂,江斂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回紀眠竹身上,拿過餐巾拭去對方唇角沾染的醬汁,極盡溫柔。
這一切都被坐在對面的顧仞盡收眼底。
他注視著兩人親昵又自然的舉動,心裡暗暗思索。
之前紀眠竹談及他與這位江先生的關系時,一直嚴詞說明事實並非他所看見的那樣,但他們倆的舉動又實在是令人生疑,讓人不得不往那邊想。
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難道紀眠竹有什麽難言之隱,以至於要一直忍耐並配合著這位江先生的無禮親近?
而且這位江先生的身份也很耐人尋味,雲城裡唯一符合他的就是江家的那個私生子。但是一個不受待見的私生子會有這樣深沉的心計嗎?
顧仞越想越覺得這其中就像一團迷霧那般混亂且複雜,人被淹沒其中不知所措。正當他隱隱覺得抓住了什麽東西時,身旁突然傳來一句聲音:“顧影帝,久聞大名,不知能否賞臉喝一杯?”
望著眼前出現的酒杯,顧仞腦子裡剛剛出現的靈光頓時熄滅,快得讓他抓不住。見此,顧仞也便遺憾地將這個問題埋在了心底,微笑著應付起來人,只是在應付的空當,他總是忍不住地望向紀眠竹那邊,成熟的眸子裡流露出一點猶豫與不解。
壽宴很快便過了一半。
一開始還有人端著酒趁機來和紀明堂搭話,但薑到底是老的辣,或許是因為紀明堂言語之間實在是太過滴水不漏,他們獲取不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很快也便生了退卻的心思,後頭都沒有再來找過,紀明堂因此清閑了好一會兒。
這一清閑下來,他的目光便開始隨性地在屋子裡逡巡,看著看著視線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邊自己的寶貝孫子身上。
紀明堂目光一頓,隨即饒有興致地看兩個小輩互動。
看他們倆竊竊私語,旁若無人地為對方夾菜;看自己孫子為對方噓寒問暖,也看那個叫江斂的年輕人悄悄將自家孫子的手團在掌心。
他不禁感歎起來,心裡像是有一團熱氣那般漲滿。
紀眠竹終究是同以前不一樣了,眼裡有光,眉間有神采,渾身一股清潤矜貴之氣。僅僅是坐在那裡,便讓人打心底裡覺得他貴氣難言,像是老宅後院裡的那一片竹林,無風自清雅,和很久之前紀明堂的期望一模一樣。
而這些改變很可能就是江斂帶來的。紀明堂瞧著對方看向自己孫子時眼底深沉的愛意和欲望,還有其他一些雖掩藏很好但稍稍暴露出來的佔有與偏執,既憂心又歡喜,一時間感慨良多。
好半天紀明堂才灑脫一笑。
自己果然是老了,總是忍不住地為小輩擔憂。但這畢竟還是他們的人生,由著他們去折騰吧。
思及此,紀明堂頗為瀟灑地將身前一杯酒一飲而盡,在眾人都沒注意到時悄然離席,撇下一眾嘈雜獨自回去下棋。
壽宴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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