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延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在不停地顫抖。
教室裡的眾人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驚得呆住了,片刻後才有悲慟的哭聲傳來。
“不可能!”
秦漠猛地站起來大聲喊:“老魯才不會有事!我不信!”
“我也不信!”
“怎麽可能啊!”
“老魯身體明明那麽健康……”
“俞老師你是不是在開玩笑的嗚嗚嗚……”
教室裡響起了桌椅碰撞的聲音,有人率先衝出了教室,而後是兩個三個——
從五班的教室全力往高三理科組的辦公室跑,一共也用不了五分鍾。
五班的眾人奔跑在走廊上,腳步聲紛亂,驚得其他在上課的班級裡的人都朝他們看去,但已經沒有人會在意。
他們一路跑過去,跑在前面的陸凱聲一把推開了老魯辦公室的門——
大門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辦公室裡還有幾個老師,但老魯不在。
老師們被粗暴的推門聲嚇了一跳,看到是五班的眾人,表情又變成了複雜。
一個老師拍了拍陸凱聲的肩膀,歎了口氣,“節哀。”
老魯的辦公桌還是往常的模樣,一本物理教案還攤開擺在桌子上,仿佛他只是出去了一會兒,很快就會回來。
可辦公室裡其他老師的表情、跟上來的紅著眼眶的俞漫,都無不在昭示著——
老魯不會回來了。
同學們終於肯接受現實,女生捂住臉失聲痛哭,男生也紅了眼睛默默地往下掉眼淚。
霍嶠的眼眶也泛紅,他揉了揉褚延的頭髮。
褚延還因為一路疾跑而氣息不暢,一張臉卻是慘白著的。
他怔怔地看向霍嶠,突然哆嗦著嘴唇問:
“下午第一節 課,老魯……是特意來教室見大家的對不對?”
褚延想到當時隔著窗戶,老魯往教室裡看的眼神。
透過玻璃,老魯帶著笑容、神情眷戀地看向教室和教室裡的他們。
在那個昏昏欲睡、無人察覺的下午,老魯來見了他們最後一面。
褚延說著,眼淚就直往下掉。
他抬起胳膊擋住臉,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霍嶠的喉結輕輕滾動,他伸出手將褚延攬在懷中,拍了拍他的脊背。
-
老魯葬禮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
褚延垂著眼睛,手抓在黑色的外套上頓了頓,這才拿過衣服開始穿。
王梅在一邊擔憂地看著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唉,這叫什麽事啊。”
她想到之前去開家長會,褚延的班主任還專門跟她表揚褚延。
多好的一位老師啊,怎麽突然就……
“延延,我看你這兩天都沒睡好,臉色這麽差。”
王梅心疼地說:“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的,媽。”褚延勉強讓自己笑了笑。
王梅看著褚延蒼白的臉色和嘴唇,忍不住又歎了一聲。
“生老病死也是沒辦法的事,活著的人就更應該好好地活下去。”
屈向民從廚房出來,他給褚延裝了兩個剛蒸好的包子,“拿著,路上吃。人是鐵飯是鋼,別把自己也整垮了。”
“謝謝屈叔叔。”
褚延接過包子:“那我出門了。”
“哎等等,等等,”王梅連忙說。
她跑去廚房抓了一把米放進褚延的衣服口袋裡,“去那種地方還是避諱一點的好。”
褚延乖乖地讓王梅往自己的口袋裡裝了米,這才跟兩人揮了揮手。
出了門,褚延站在電梯前怏怏地垂下眼睛。
他想到王梅擔憂的神情,又拍了拍自己的臉,“得振作起來了。”
要是老魯還在,肯定不願意看到他們因為他這麽消沉。
褚延走到小區門口,突然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看到霍嶠正站在小區門口。
霍嶠也穿了一身黑,身形挺直,高高瘦瘦得很是顯眼。
褚延連忙跑過去,“霍嶠,你怎麽來了?”
霍嶠在褚延出來的時候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我來等你。”
“你等很久了嗎?”
褚延頓時有些著急,“你怎麽不跟我說啊,我要知道你來了我就早點下來了,或者你也可以去我家找我啊。”
他向來不怎麽會隱藏情緒,一著急就寫在了臉上,連黑黑的小鹿眼都像會說話一樣,明晃晃地透露出自責與心疼的情緒。
霍嶠看著褚延著急的模樣,微勾了一下唇。
他揉揉褚延的發頂,“給你說了就不叫驚喜了。”
褚延眨了下眼,怔愣地看向他。
褚延皮膚白,又不像霍嶠即使熬夜也看不出來,他一熬夜就會冒出兩個黑眼圈。
霍嶠摸了摸褚延眼底的烏青,褚延的睫毛垂下來像羽毛一樣碰到了他的手指。
“又沒睡好?”
褚延想搖頭,但在霍嶠的目光下隻好說實話:“睡不著。”
他最近一閉眼就會想到老魯,想到那天老魯隔著窗戶往教室裡看的神情。
“你知道嗎?”
褚延悶悶地說,“俞老師說老魯是兩點二十幾分暈倒的,也就是說他是在看完我們之後沒多久就……”
他咬咬嘴唇,“他當時會不會是、已經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