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嶠歎了一聲,“但願吧。”
他捏捏褚延的手,“累了嗎?”
褚延搖搖頭。
裴易在醫院樓下等霍嶠。
見到霍嶠,他快速將霍渭平的病情講了一遍,肝癌早中期,4.5cm惡性腫瘤,合並慢性酒精性肝硬化,目前已經聯系到肝//源,明早八點半準備肝移植手術。
“這次主刀是知名的段昌林醫生,成功可能性很大。”
裴易看著霍嶠,“霍總的心態也很樂觀,原本霍總說不要告訴你,但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知道。”
霍嶠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條線,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只是說:“帶我去看看。”
夜色已深,霍渭平早就休息了,霍嶠沒有進去,他站在病房門口往裡看。
這一刻,霍嶠也說不出他是什麽心情。
曾經威風凜凜的霍渭平還浮現在他的腦海,現在的霍渭平卻變成了一個病人,從確診到聯系肝//源,再到即將要做手術,從始至終霍嶠都不知道。
霍嶠看了霍渭平一會兒,亦或是很久,隔間的護理給他端來一杯水,霍嶠擺擺手。
他打算離開,走之前又回頭看了霍渭平的病床一眼。
這一眼,卻正好跟睜著眼睛的霍渭平對上視線。
霍嶠皺起了眉。
“咳咳,”霍渭平咳嗽了幾聲,掙扎著坐了起來,護理連忙去給他搖上靠背。
霍渭平靠在床頭,“你怎麽來了?”
霍嶠沒說話,沉默三秒後他走了進去,護理給他搬了一把椅子。
父子二人一時間俱都不說話,霍渭平住的病房本就安靜,見狀護理也不敢吭聲,房間裡落針可聞。
在此之前霍嶠已經有將近六年沒見過霍渭平了。
霍渭平比起霍嶠記憶裡瘦了很多,臉色也有些灰暗,但精神顯得還不錯。
霍嶠扯扯嘴角,“六年沒見,看來你過得不怎麽樣。”
霍渭平哼了一聲,“也就不到半個月。”
“您就別氣先生了,”護理道:“先生這幾天身上常痛,好不容易才睡著了。”
霍嶠眼皮微抬,霍渭平已經沉下臉,“多嘴。”
護理不過二十歲出頭,還是霍宅管家陳伯的孫子,被霍渭平一訓斥頓時不敢再說話。
“不過是早期,有什麽痛的。”霍渭平冷聲道。
霍嶠抬起手腕看了看機械表上的時間,而後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長得很高,身形挺直,這一站,躺在病床上的霍渭平都需要抬頭看他。
記憶中兩人的地位差距在無聲崩塌,霍嶠看著霍渭平,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霍渭平正在老去,他大概再也不會也無需像小時候一樣去仰望他。
霍嶠垂眸,表情冷淡地對霍渭平說:“別死了。”
霍渭平哼道,“死不了。”
霍嶠:“嗯。”
他沒再停留,徑直抬腿往病房外面走。
霍渭平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開口,“不是六年。”
霍嶠身形微頓卻沒停下腳步。
霍渭平笑了笑,聲音低下來,似自言自語地呢喃,“你大二那年我在你們學校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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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嶠從霍渭平的病房出來,褚延正很緊張地等在外面,見到他就立馬迎上來。
“怎麽樣,叔叔還好嗎?”
霍嶠揉揉他的頭髮,“比我想得好一點。”
“哦,”褚延點點頭,他摸摸霍嶠的臉,“你不要太擔心,我剛剛去找這邊的醫生了解過了,叔叔的情況並不複雜,手術有90%以上的成功率,而段昌林是頂尖的肝膽外科醫生,經驗豐富,成功率至少還能提高5%。”
褚延盡量用簡潔的話語安慰霍嶠,霍嶠的手很涼,褚延心疼地將霍嶠的手握在掌心搓了搓。
霍嶠笑了一聲,“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那你呢?”褚延問。
時間已經不早,再有幾個小時天就該亮了。
霍嶠看著空無一人的走廊,語氣淡淡地說:“就在這等吧。”
褚延眨了下眼,立馬答道:“那我在這邊陪你。”
霍嶠微微皺眉。
“讓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褚延拉拉霍嶠的手,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選擇,霍嶠隻好無奈地答應下來。
褚延頓時彎了彎唇角,他認真地看著霍嶠,黑黑的小鹿眼裡映著醫院走廊裡明亮的燈光,“我會陪著你的,不管什麽事情。”
沒人要求霍嶠他們留下來。
霍嶠和褚延卻在走廊上待了一晚上,到了早上,褚延跑去醫院小賣部買了洗漱用品,昨天他問過的值班醫生還熱情地叫兩人去值班室洗漱。
褚延還打包了白粥和包子回來,只是外面天冷,放一會兒就涼了。
“委屈你了。”霍嶠看褚延小口小口地啃著涼掉的包子,輕聲說。
“我不覺得委屈。”
褚延拉住霍嶠的手,他笑了笑,小聲但堅定地說:“會沒事的。”
霍嶠捏捏他的臉,“你有跟你導師請假嗎?”
褚延呆了一下,眼睛都睜大了。
“我忘記了……”他拍拍腦袋,連忙向導師請假。
陳院士的作息規律,晚上十一點前睡覺,早上六點準時起床。
現在陳院士剛好起床,褚延的請假消息發過去沒多久他就回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