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抱著書包,逃似的奪門而出,原本是快步走,離開小區後便逐漸奔跑起來,跑到千雲橋中央才停,望著被午後陽光撒上一層細碎金箔的河面,大口大口的喘氣。
書包墜落在腳邊,他用手肘撐在欄杆上,兩手抱著頭,緊緊的抓著頭髮。
他有些慌。
掰彎人和追人可不一樣。方承一直認為性向是天生的,所謂直掰彎,不過就是從未考慮過自己取向的人,突然有一天意識到自己的取向罷了。
但賀榿怎麽可能沒考慮過呢?
前世方承與賀總同床共枕了一年,今生又早早地就表過白,他怎麽可能沒考慮過呢?
……所以,賀榿是直男?
方承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七月的烈陽直直的照射在他的身上,身後車輛奔流壓過減速帶的響動,惹得他愈發煩躁。
這種煩躁一直伴隨著他,直到期末考試真正降臨。
周一開學直接就是考試,方承和賀榿不在一個考場,因此也沒有見到面。
方承第一次因為沒見到賀榿而感到輕松,如果賀榿真是個大直男,那他的重生還有意義嗎?他總不可能強迫一個喜歡女生的人跟自己在一起吧。
更何況他自從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就給自己下了死命令:絕對絕對不會招惹直男。
頭疼。
方承趴在桌子上,用筆無聊的在草稿紙上驗算最後一道物理選擇題。
賀榿學習還是有兩下子的,給他做的學習計劃非常全面,壓的題也都挺準,考試成績應該不是問題。
最後一科地理考完,各班同學回到自己的班級,領了暑假作業,便開始歡歡喜喜的放長假。
賀榿依舊是那副冷淡模樣,三天沒見到方承,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熱切。
方承繞過他,從後邊拉開椅子坐下。
賀榿淡淡的瞥他一眼,“考的怎麽樣?”
“還行吧。”將桌上的卷子整理好,方承內心有些忐忑,拽了拽他的袖子:“我想問你個問題……”
“問。”
方承扭扭捏捏的猶豫半天,終究是慫了,萬一聽到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怕他會接受不了:“算了,沒什麽。”
賀榿還沒怎麽樣,肖曉星就回過頭來劈頭蓋臉的罵了他一頓:“就討厭你這種話說到一半的人,是要憋死我們嘛!”
“關你屁事。”方承瞪他一眼,繼續收拾東西。
肖曉星一把拍住他的作業:“快說!”
方承使勁一抽,將作業放進書包,“不說,忘了。”
“你好會氣人哦~”肖曉星回過身就像跟他鬧,賀榿一個冷眼飛過來,他立馬老老實實的坐下,“微臣知錯。”
方承:“活該。”
暑假作業每科都是兩天一張卷,幾十張卷子整理起來也很麻煩,方承自己整理完,習慣性的就將手伸向了隔壁,結果正好跟賀榿微涼的指尖碰上,他嗖的一下就收回了手。
方承尷尬的僵了一瞬,隨即快速幫他將卷子收拾整齊:“我只是想幫你……”
賀榿暗自捏了捏手指:“嗯,謝謝。”
謝世遠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一把搭上肖曉星的肩膀,挑高了眉梢環視一圈,不正經的吹了聲口哨:“賢惠啊小方同學。”
方承敷衍一笑:“還行吧。”
他朝賀榿抬了抬下巴,“待會兒打球,去不?子煬他們已經去佔球場了。”
賀榿當然還是拒絕:“不去。”
不過謝世遠可沒把他的拒絕當回事,攬著肖曉星起來,另一隻手又勾住了賀榿,帶著兩人往外走:“去唄,都放假了還不好好玩玩,走走走。”
三人走到班級後門,肖曉星才扒著門邊留下一句:“方承,幫我們把書包拿一下。”
方承:“……”他難道是天生的老媽子命?
任勞任怨的拿起三個人的書包,遠遠的跟著他們的身影,方承把書包放到籃球場旁邊的長椅上,深深的看了一眼揮汗如雨的賀榿,徑自走出學校,回了家。
倒不是躲著他,只是最近幾天都在考試,讓方承沒有時間思考接下來該如何、用什麽身份跟賀榿相處。
賀榿踩著白線高高躍起,籃球脫手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他卻沒有在意結果,而是看向了那個離去的背影。
“牛啊!”
“賀子牛逼,從沒失手過!”
“喲,看媳婦兒看傻眼啦?”
“籃球哪有媳婦兒好看喲~”
賀榿猛地回過神,微微惱怒:“什麽媳婦兒?”
一個高個男生指了指已經沒了影的方承:“他不就跟你媳婦兒似的。”
另一個男生也停了下來,將籃球撿起來,邊運球邊說:“也挺像你媽的。”
肖曉星小心的打量了下賀榿的表情,大著膽子嬉笑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家開玩笑呢,還不是因為方承平時太寶貝你了。”
謝世遠神經大條,在後邊嚷嚷起來,“快點繼續啊,發球發球。”
籃球與地面的撞擊聲再次響徹整個球場,少年們奔跑起來,只有賀榿站在原地靜止了兩秒,隨後拉住肖曉星,“我先走了。”
“剛開始就走?”肖曉星畢竟跟他熟一些,多多少少能猜出點什麽:“是因為剛才他們說方承?”
賀榿搖搖頭,“突然想起有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