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榿隱隱覺得這種發展趨勢不太對勁,卻又具體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方承用沒開封的筷子敲了下他的腦袋:“愣著幹嘛,吃呀。”
賀榿皺了皺眉,下一秒筷子尖就抵上了他的眉心,“別皺眉,會變老的。”
他不耐煩的把筷子搶過來,反手敲了回去。
方承被敲得一愣,須臾大笑起來:“哇,你好用力啊!”
他們本打算飯後一起出門,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賀微來了。
賀微是賀榿養父的妹妹,也就是賀榿的姑姑。賀榿養父進了監獄以後,賀微就變成了賀榿的臨時監護人。
她平時對賀榿並不在意,卻也並不苛刻,幫賀榿申請了低保,放任他住在哥哥的房子裡,其他事情一蓋是不管的。
她來找賀榿,可能是為了之前那個寸頭男跟方承打架的事。
賀榿讓方承先走,方承也不好多留。一步三回頭的看姑侄倆的身影,直到賀榿家的大門被毫不留情的關閉,他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離開。
再次見面已經是五一假期結束後的開學。
學校不想讓同學們假期開學沒多久又被運動會打擾了學習的心思,乾脆一開學就舉辦了春季運動會。
早上課代表收完了假期作業,運動會的開幕式便潦草的開始——要不是教育局強製要求校方舉辦課外活動,恐怕二中連整個運動會都不會舉辦。
雖然校方對運動會不怎麽上心,但同學們卻都格外興奮。
四班的同學一股腦的奔向操場,賀榿和方承遠遠地落在後面。
方承手上拿著開幕式方隊表演用的道具旗子,站在班級門口看動作慢的像隻樹懶的賀榿,並不催促:“你姑姑找你幹什麽?”
盡管兩天前他們還在一張床上睡過覺,但一到學校裡,賀榿就又變成了那副與世隔絕的陰沉模樣。
賀榿沒理他,徑自收拾著東西,掏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那書的封面有點眼熟,看起來卻不像平日裡他看的課本。
方承撇撇嘴,繼續問道:“不下去嗎?”
賀榿說:“無聊。”
好吧。
方承隻好自己下樓,跟上班裡的隊伍。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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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場上的開幕式音樂聲響起,賀榿手上的書還停留在第一頁。
他抬眼從左側的窗戶望向樓下,春日盛開的玉蘭樹粉白的花朵掛滿了枝頭,校園內空無一人,節奏感極強的音樂聲卻把少年少女們的肆意青春傳遞到了每一個角落,並不顯得蕭瑟。
除了合上書本,趴在桌上閉目養神的賀榿。
賀榿習慣了學校的嘈雜的環境,平日裡在這種分貝下也會睡的挺熟,甚至比在家裡睡的還要安穩。
但此時卻不一樣了。
他一閉上眼,腦子裡就會不自覺蹦出一些畫面。
有某個人跟在方隊後面怎怎呼呼的,坐在觀眾席揮著小旗子向著操場呐喊助威的,還有他參加完項目汗流浹背被同學們圍成起來慶祝歡呼的……
越想越煩躁,賀榿猛地睜開眼,將那本被當做枕頭的C語言丟進桌鬥裡,起身走出班級。
方承自己項目不多,只有一個短跑和引體向上。他體力一般,短跑還好,引體向上做十個就到頭了。
不過四班同學的參賽宗旨是重在參與,方承倒也沒多大的心理壓力。
開幕式過後項目陸續開始,方承坐在觀眾席上,耳邊是廣播集結運動員的口號,眼下是綠茵場上聚散不停的人影。
十五六歲,方承無由來的羨慕這種年輕的生命力,怒放的、恣意的、永不枯竭的,是包裹在糖衣裡的年紀。
不對,他和賀榿現在也和他們一樣了,同樣有著一萬種可能,同樣有著不止死亡這一條路的未來。
“發什麽呆呢!”一隻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召回了他的神志。
方承看向手的主人,是體委謝世遠。
他微微一笑:“在擔心我拿倒數第一。”
謝世遠身材精瘦,帶著一副窄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實際上卻是班裡有名的運動健將,光這次運動會就報了五個項目。
方承看向他手中拿的編號:“你待會兒是哪個項目?”
“跳高。”謝世遠推了推鏡框,“賀榿是沒來嗎?還是在班裡?”
方承下意識直了直脊背,“在班裡,怎麽了?”
“他有個長跑的項目,班裡沒人願意報,而且只有他沒項目,我就把他名字寫上了。”謝世遠一邊望向操場中跳高場地一邊心不在焉的說:“不過他應該不會來,反正咱班也沒要爭名詞,無所謂了。”
他說完,拍了下方承的肩膀,“我先走了。”
“哦,好。”方承攥緊了手中代表四班顏色的紫色小旗子,猶豫了片刻,抿著嘴唇起身,決定回去找賀榿。
雖然可以不參加,雖然班裡同學無所謂名次……但是方承還是心存一絲僥幸,也許自己好生勸勸,他就願意去跑了呢?
方承到了班裡,卻發現那個本應該趴著一個高大人影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又去找了衛生間和辦公室,哪裡都不見賀榿的身影。
不得已,方承隻好回到了操場。
剛踏入觀眾席,他就遠遠的發現班裡的人聚成了一堆兒,將黑著臉的賀榿圍在中間,神采奕奕的樣子和賀榿的陰沉氣場行程鮮明對比,卻意外的不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