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一下沒反應,敲兩下還是沒反應……五分鍾過去,裡面仍舊沒有絲毫動靜。
方承不由得緊張起來,將門板拍得震天響:“賀榿?你還在嗎?”
“賀榿!”
不對,情況不對勁。
就算是賀榿不想理他,也不應該這麽久一點聲音都沒有。
方承蹙緊眉心,從外面繞到這棟樓的南面,扒著賀榿家窗戶往裡看。
賀榿家在一樓,窗戶沒鎖,外面也沒有防盜窗。他先是用手臂撐著身體將窗戶打開,而後輕而易舉的跳了進去。
方承急忙在家裡搜索了一遍,客廳沒有、臥室沒有、衛生間也沒有……所有房間都是空的,他甚至連衣櫃的都一一打開找了,但整個房子除了他就沒有任何其他喘氣兒的。
方承咬著牙,心緒間像是長了一把枯黃雜亂的野草,恨不得將它們連根拔起再放一把火燒光,令人煩躁又崩潰。
他盡全力平複著呼吸,思考賀榿的去處。
他沒有手機,沒有家人,星期六學校也是封的……他能去哪兒呢?
難道是那個來曾經找過他的姑姑家?
方承回想起賀微來找賀榿時那副“來者不善”的表情,更擔心了。
他想重新從窗台翻出去,剛剛整個人踩上窗台的,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高昂嘹亮的尖叫:“啊,有小偷啊!”
方承猝不及防的被聲音嚇了一跳,後背瞬間起了一層細汗,腳下沒注意,被突起的窗欞一絆,徑直從一米多高掉了下去,肩膀著地,跌落在牆外的綠化帶裡,身體失去平衡,撞向樓體破舊的白牆。
額頭猛地傳來沉重的痛感,腦仁兒像個果凍似的,在頭骨裡翻了個個兒。
“嘶啊……”
方承一陣恍惚,待大腦的眩暈停止,他被白色牆灰染了色的睫毛顫了顫,撲簌撲簌落下一陣灰塵,他才勉強能睜開眼。
渙散的雙眼眨了眨,視線逐漸對焦,一塊藏在石頭與牆壁之間暗紅色痕跡闖進他的眼簾。
像是……乾涸的血跡?
他被撞了額頭,思維緩慢,還沒想出個所以然,那聲尖叫的主人終於姍姍來遲。
一個身材豐滿年過半百的中年女人氣喘籲籲的跑來,“小、小偷,等我叫人來抓你!”
方承忍著額頭的疼痛,撐著身體坐起來,抬頭看向來人,懵懵的:“金喜阿姨?”
金喜阿姨也一愣:“小同學?你怎麽來偷東西了?”
方承扶著牆站起來,頭髮上也佔了牆灰,像是挑染了一縷白毛,剛好擋住被撞出的傷口:“沒有。這是我同學家,我找不到他,有點擔心才翻進去看看。”
金喜阿姨憂心忡忡一臉抱歉的將他從綠化帶裡攙扶出來,“賀榿?你跟他是朋友?”
“嗯。我們兩個吵架來的,就找不到他了。”
她露出震驚片刻,隨即眼角的皺紋加深,驚喜道:“他交到朋友了,太好了!”
方承也輕輕笑了下,“嗯,我正要找他道歉呢。”
金喜阿姨突然想了什麽,恍然大悟般一拍手:“對了,寒假裡找我打聽賀榿的小朋友就是你!”
“是我,您才認出來呀。”
“可不!”
方承剛搬過來的時候還沒開學,先把學校門口的超市都逛了個遍,這位阿姨就是其中一家店的老板娘,他們家店的名字叫金喜,所以同學們都管她叫金喜阿姨。
金喜阿姨看了眼賀榿家半開的窗戶,眉間的憂慮展露無遺,“賀榿沒來幾年,經歷的事兒倒不少,你能跟他交上朋友也是不容易。”
“他很好,我很喜歡他。只不過他現在不知道去哪了,我很擔心。”方承拽住金喜阿姨的袖子:“阿姨,您知道他姑姑家在哪裡嗎?說不定他去他姑姑家了。”
婦人慢慢的搖了搖頭,神情晦暗,“不會的。”她沉吟片刻,“你去疏雲孤兒院找一找吧,當初他家裡出事兒,警察就是在那裡找到他的。我去居委會問一下,看看能不能調個監控,那孩子心裡狀況不太好,別再出什麽事。”
“好!謝謝阿姨!”
“快去吧,路上小心。”
方承匆忙打了輛車到疏雲孤兒院。初夏的天暗的很慢,他到孤兒院的時候,天光正好從金色變成了粉紫與橙紅的結合。
一回生,二回熟。這已經是他第二次來孤兒院了。小院兒外的鐵柵欄門上,一隻鏽跡斑駁的鎖頭正搖搖欲墜的掛在鐵門的鎖孔上。
鎖是打開的,乾燥的泥土上還有一道嶄新的鐵門底端軲轆滾動的痕跡。
方承吐出一口濁氣,仰頭看了看頭頂天空灰敗的藍色,與西方地平線透露出來的燦爛霞光仿佛不是一個世界。
他推開鐵門,乾澀的門軸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呀”,院裡的平房像死了一樣寂寥無聲。
方承找到上次來沒鎖的窗戶,輕而易舉地翻了過去。
這裡太久沒有人來,地面上沉積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屋裡的光線很暗,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照亮地面一串清晰的腳印。
賀榿真的在這裡!
方承確定這腳印是賀榿的,因為他想給賀榿買鞋,曾經偷偷看了他腳底的鞋碼,記住了他鞋底的印子。
沿著腳印前行,方承來到了檔案室門口。
他敲了敲門,先把光照進去,而後輕手輕腳地探進頭,“賀榿?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