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抓起自己的卷子,跟著高媛到了物理辦公室。
高媛的座位在一個僻靜的角落,窗戶開著,窗外的熱浪襲進開著空調的室內。饒是如此,她也依舊將一條搭在椅背上的薄毯裹在了身上。
她將方承的卷子放到桌上一一檢查過,看到仔細的改正,放了些心,“看來確實好好聽講了,要是你物理能達到平均分,總成績至少能前進30名。”
方承羞愧道:“我會多分一些時間到物理上的。”
高媛點點頭,“咱們學校有一點不同,分文理會比其他學校早一個學期。也就是說,這個期末,你就需要做出決定了。這次月考你排名多少?”
“年級是276。”
“但你文科成績是年級129。”高媛從筆記本電腦中調出一張表格,找到屬於方承的那行:“這是我做的全年級文理分科排名,你跟賀榿正相反,他全科一百多,理科卻能排到前五十。”
方承咬了咬牙,“高老師的意思是?”
“你們是不是鬧矛盾了?”高媛雖然平時裡沒找過賀榿,但實際上非常關心他,不僅幫他申請了獎學金,還讓學校將他的飯卡設置成了全免,帳單走的全是她的帳戶。
這些事方承都不知道,就連賀榿都以為是學校的政策。
高媛一手摸著小腹,柔柔一笑,“下學期我就要休假了,估計你們會換班主任,成績方面老師希望你選擇文科,不要因為其他原因耽誤了自己的前程;情感方面……老師只能說你們還小,別總想著鑽牛角尖。”
方承吞了吞口水,他畢竟也是當過多年社畜的,咬文嚼字的能力一流,幾乎瞬間就抓住的高媛話中的重點——她說的是“情感方面”。
方承沒有緊張,反而有種石頭落地般的釋然感。他的心事無人能言,就連跟賀榿表白換來的都是冷漠與疏離。
“你們還小,一切都是未知數,也許只是被一時的情感……”她似乎突然想到的什麽,說教的表情微微一怔,而後笑道:“算了,道理你們都懂,我就不多說了。”
方承垂著頭,背在身後的雙手攪在一起,指甲陷進肉裡卻感受不到一絲疼痛。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片刻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問道:“老師,您知道賀榿從孤兒院被領養以後都發生了些什麽嗎?”
高媛的表情頓時有些微妙,這涉及到賀榿的隱私,而且也不是什麽好聽的事……
方承一看她的模樣就知道她果然知道內幕,立時急切的上前一步,“老師,我不會亂說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他……”
高媛捏著筆的指節發白,眸光慌亂的在辦公室環顧了一圈,知道確認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才一臉不忍的點點頭,示意方承離得近些。
方承直接蹲了下來,高媛跟他保持了一些距離,聲音放得很輕:
“他養父……”
賀榿的養父叫賀海,賀榿來這裡之前跟著孤兒院院長姓宋,被領養之後才被賀海改了名字。
賀海和他的妻子劉希文很相愛,只是偶爾有暴力傾向,但每次打完人,總會扇自己巴掌道歉,街坊鄰居都覺他精神有點毛病,勸劉希文離婚算了。
但劉希文跟丈夫少年相識,相互扶持二十年,從身無長物一起打拚,到房子車子都買了,自覺兩人恩愛有加,她覺得丈夫就算打自己,也是因為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生不出個孩子。
折騰到四十多歲,劉希文跟賀海決定領養一個孩子。正巧疏雲孤兒院倒閉,賀榿本應該被遣散到其他孤兒院,但夫妻二人來的實在是巧合,也沒經過背景調查,賀榿輕而易舉的就被他們帶回家了。
一開始他過得不錯,但偽裝總有暴露的時候。夫妻二人之間的矛盾逐漸開始不避諱他,甚至因為賀榿護著劉希文,賀海會連他一起揍。
初中的賀榿很瘦很瘦,本就打不過壯年男子,又要護著女人,身上便落下數不清的傷口。
後來的事情猜也能猜到,賀海失控了。
他把妻子失手打死,分屍放火想要毀屍滅跡。消防員來得及時,大火才蔓延到客廳就已經被澆滅了。
被分屍的軀體和擺到一排的殘肢都還稱得上完整,軀體旁邊又一灘沾滿了血的繩子,警察上面監測出了賀榿和劉希文的血跡,同時法醫還鑒定出劉希文的屍體吸入過一定量的煙塵——也就是說,她被分屍的時候還活著。
而賀榿,很有可能跟這樣的她共處一室過。
警察在破敗的廢棄孤兒院找到了蜷縮成一團,已經昏厥的賀榿,隔天就抓到了賀海。
賀榿身上有大面積的燒傷,被送到醫院救治恢復將近一年,才重新回到這裡生活。
第24章 不愧是漫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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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內幕的大多是那個小區的原住民,畢竟是殺人分屍案,晦氣得很,絕大部分的人都搬走了,因為不想影響自己賣房的房價,也自覺地沒透露風聲。新來的居民不知道舊事,附近的人以為是失火引起的事故,三年過去,事情就這麽翻篇了。”高媛說完,喝了口水潤潤嗓子。
她眉心的憂慮散不去,長歎了聲氣,“其實你爸爸是警察,多少也會知道一些風聲,你問他他應該也會告訴你的……唉,真不知道跟你說是對是錯……總之這件事是我一私人名義跟你說的,你不要往外傳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