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皇后正親手為光熹帝繡帕子,聞言神色一緊,繡花針便扎進了食指。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氣,食指頓時冒出一顆血珠。
“快來人,娘娘流血了!”隨身侍候的大宮女連忙掏出帕子,上前替皇后娘娘裹住食指,語氣心疼道,“娘娘,繡針無眼,您可千萬要小心些啊!”
皇后神色恍惚了一瞬,問道:“流言從何處而來?”
前來通傳的侍女回道:“最開始撞鬼的那個小宮女,是嫻妃娘娘宮裡的。”
“嫻妃?”皇后細長柳眉顰蹙,“此事怎麽與她扯上了關系?”
“娘娘,此事分明有詐。”大宮女面色不善地罵道,“那賤婢都死了多少年了,即便現下變成了鬼,還能叫她翻出天不成?”
皇后微斥:“紅英,不可亂說。”
紅英低下頭:“是,娘娘。”
“鬧鬼?”皇后冷笑一聲,起身踱步,“本宮倒要瞧瞧,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說什麽來什麽,是夜,中宮就鬧鬼了。
為了隨時伺候主子,坤寧宮的宮女們都住在耳房中,以便皇后娘娘隨時傳喚。
作為皇后娘娘身邊侍候最久的大宮女,紅英住在一間單獨的耳房中,她例行檢查其他耳房後,便回到自己的臥房。
吹熄燭火,她躺在床上,忽聽耳畔傳來一陣悉悉索索聲,隨即,一陣陰風襲來,半開的窗戶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紅英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由疑惑地起身下床,心道夏夜的風怎會如此陰冷?
她走到窗戶前,正準備關上窗戶,視線冷不丁對上了窗外的人影。
“啊——”的一聲慘叫剛發出一半,窗外的紅衣女鬼便飄了進去,一把掐住她的咽喉。
那紅衣女鬼,渾身濕淋淋像是才從水中撈出來,滿頭長而黑的濕發垂在身前,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著水,叫人分不清腦袋的前後。
她的手蒼白浮腫,紅色指甲暴漲,死死掐住紅英,輕輕松松就將她提了起來。
紅英雙手拚命地拍打那雙手,窒息中耳畔回響著一道詭異嘶啞的女聲:“水中好冷……我死得好慘啊……納命來……”
“不、不是我……”求生欲使得紅英奮力擠出聲音,“害……死你的……不是我……”
女鬼手一松,紅英跌落在地。
“咳咳……”她捂著自己的喉嚨,痛哭流涕地求饒道,“麗嬪娘娘,冤有頭債有主,害死你的人不是我啊!”
滴滴答答的水聲未停,那滴落在地的水,不知何時竟變成了血紅色。血水一股股地聚集在一起,一直往紅英腳邊流淌,極為駭人。
紅英頓時嚇得失禁,連忙閉眼跪在地上磕頭,“是采月……是皇后指使采月害死了您!與我無關啊麗嬪娘娘!求求您放過我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中宮鬧鬼,皇后的大宮女被嚇得瘋瘋癲癲,此事終於壓不住了,傳到了光熹帝面前。
“荒唐!”光熹帝正於繚繞的煙霧中打坐,聞言睜開了雙眼,罵道,“朕在宮中住了四十余載,從未聽聞過宮裡鬧鬼!”
沈青琢適時道:“皇上乃真龍天子,宮中有真龍庇佑,邪魔歪道定然不敢出頭。想必,一定是有人裝神弄鬼。”
光熹帝近來沉迷修仙,聽了這番話很是受用,大手一揮:“青琢,你去查一查,究竟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裝神弄鬼!”
“是,皇上。”沈青琢領命。
但麻煩的是,那紅衣女鬼卻憑空消失了,錦衣衛一連在禦花園和坤寧宮蹲守了幾日,都不見半點鬼影。
無奈之下,沈青琢隻好趁皇后松懈之時,出其不意地將瘋瘋癲癲的紅英,帶回了北鎮撫司。
經過這段時間的適應,鎮撫大人審問犯人的功力愈發深厚。
修長如玉的手端了一盞茶,他姿態挺拔而優雅地坐於鐵椅上,對紅英的慘叫聲充耳不聞,垂眸淺酌時連眉頭都不動一下。
“紅衣女鬼固然可怕,然更可怕的,其實是北鎮撫司。”沈青琢隨手將茶盞遞給身側的錦衣衛,面上露出一絲淺笑,“女鬼大不了將你一把掐死,北鎮撫司卻有一百種方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紅英被捆縛在刑架上,披頭散發,渾身是血,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哀叫,形容與女鬼也別無二致了。
“裝瘋賣傻,是逃不過去的。”沈青琢起身,緩緩走至她面前,命人將她的臉抬了起來,輕聲細語道,“說罷,你與當年麗嬪娘娘落水一案,有何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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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光熹帝面色青黑,高坐於龍椅上,底下跪了一大片。
“皇上,皇上明鑒啊!”一身華服的皇后哭倒在地,雙手捶著胸口哭喊道,“皇上與臣妾多年夫妻,還不了解臣妾的為人品性嗎?臣妾萬萬做不出此等歹毒之事啊!”
嫻妃立於一側,語氣異常心痛:“臣妾也萬萬沒想到,皇后娘娘您竟是殺害麗嬪妹妹的真凶!”
“嫻妃,本宮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要誣陷我?”皇后激動地指著她,“一開始宮中鬧鬼,便是從你宮裡傳出來的,此事你脫不了乾系!”
“皇后娘娘,您可不要空口白牙誣陷臣妾。”嫻妃不甘示弱地反駁道,又用錦帕拭了拭眼角的淚珠,“皇上,麗嬪走得太冤了,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您可要還麗嬪妹妹一個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