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周邊的帶刀侍衛,頓時齊刷刷抽出腰間的佩刀,攔住了他的去路。
與此同時,雪亮的利劍倏然出鞘,向晨漠然的眼神中浮現出冰冷的殺氣。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二樓的客人被嚇得四散,飯不吃了,酒也不喝了,慌不擇路地跑下樓去。
沈青琢雙眸微斂,“閣下,這是何意?”
“一個月了。”蕭慎一飲而盡最後一杯酒,起身走向那道刻在心上的清雋背影,“先生,該回家了。”
沈青琢立在原地,語氣鎮定:“閣下認錯人了。”
蕭慎自後往前地將人攏進懷裡,滾燙的氣息拂過耳尖,“我的先生,我怎麽會認錯?”
即便有一日他忘記了自己,也能從滾滾凡塵中一眼認出他的先生。
熟悉的電流順著耳根遊竄至脊椎骨,沈青琢腰肢一軟,徒勞地否認道:“我不是……呀!”
小徒弟竟當眾攔腰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嚇得他叫出了清泠好聽的本音。
向晨手中的劍方向一轉,“主人!”
“向晨,收劍。”沈青琢立即出聲阻止,又小聲道,“好了我承認,你先放下先生。”
然而蕭慎卻置若罔聞,就這樣抱著他邁開腳步往樓下走。
沈青琢不得不抬手攀住小徒弟的肩背,自暴自棄地自我安慰,好歹現下用的臉不是他自己的。
不過,等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還是羞得將臉埋進小徒弟胸口裡,聲音悶悶地傳出去,“你要帶先生去哪裡?”
蕭慎薄唇緊抿,不為所動地繼續往前走。
向晨和小德子緊緊跟在兩人身後,心裡急得很,卻不敢上前去阻止。
“等等!”沈青琢忽然想起那兩個異族人,揪著錦袍前襟抬起臉來,“我們是跟著兩個可疑人來的,不能跟丟了。”
蕭慎停下腳步,鳳眸微垂,終於開了金口:“什麽人?”
“看打扮是普通百姓,但口音奇怪,有功夫在身,長相也很異域。”沈青琢認真回道,“有可能是異族細作。”
片晌後,蕭慎示意身後的帶刀侍衛,“你們倆跟上細作,必要時抓回北鎮撫司。”
這下,沈公子再沒了其他借口,只能乖乖被小徒弟抱著往前走。
***
不多時,他們來到渡口處,登上一艘畫舫。這艘畫舫船柱雕龍畫鳳,頂部飾有金磚,精巧而華麗。
蕭慎一路抱著人進了後艙,俯身將先生放到軟榻上。
“哪來的畫舫?”沈青琢好奇地望著艙內花梨紫檀陳施,“你坐船來的?”
“騎馬來的。”蕭慎單膝跪在他面前,“先生嬌貴,受不得顛簸。”
沈青琢這才轉回臉,有些心虛地正視眼前這張英俊立體的面容。
分別將近一個月,他得承認,其實心裡是有些想念小徒弟的。但眼下的情況,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蕭慎目光沉不見底,幽幽地開口道:“先生騙了我。”
沈青琢立即反駁道:“我留了口信。”
“先生騙了我。”蕭慎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不錯過他的每一絲表情,“倘若今日我沒找來,先生打算何時回去?”
“我……”沈青琢還真被問住了,微微撇開眼神,“你是怎麽認出先生來的?”
蕭慎放在他身側的手,漸漸收緊了。
得知先生離京,他的第一反應是震怒,立即派出最精銳的錦衣衛,沿途四處尋找先生的蹤跡。
然而,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卻始終渺無音訊。無盡的驚懼恐慌湧上心頭,萬一先生遠走高飛,再也不要他了,他該怎麽活下去?
又或者,先生在外遭遇不測——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派出更多錦衣衛,織成一張巨大的網散開去尋找。
直到渾渾噩噩的大腦忽然閃過一道靈光——錦衣衛找不到先生,一定是因為先生被暗衛易容換貌了。
錦衣衛的搜索定位,迅速擴大成一行三位年輕人。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得到了消息。
“我當然認得出先生。”蕭慎的嗓音啞了下去,“從窗下看見先生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
當他一步一步走近,鼻尖嗅到那股浸透入骨髓裡的馥鬱梅香時,他幾乎停滯的心臟終於重新跳動了起來。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蹭上先生的臉頰,想擦掉這張陌生的臉。
“要用特製的藥水擦拭。”沈青琢捉住他的手指,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子,“有水嗎?”
很快,有人送進來一盆溫水。
沈青琢將藥水滴入打濕的巾帕,揉開後慢慢擦拭自己的臉,將用來改變五官臉型的材料和胭脂水粉都卸掉。
一張清絕昳麗的臉,清水出芙蓉般一點點顯露出來。
蕭慎用眼神細細描摹著如畫的眉眼,猛地起身撲上去,將先生按倒在榻上,“先生說要散心,可想通了什麽?”
沈青琢抿了抿唇,輕聲細語地問道:“先生還沒散完心,能再寬限幾日麽?”
“我不明白……”漆黑的瞳孔裡湧上水汽,眼眶四周迅速泛紅,“先生是怪我……怪我不顧先生身體……”
“什麽?你想哪兒去了?”沈青琢不禁失笑,“好吧,那夜你確實很過份,但先生也不是沒享……”
他咬了咬舌尖,及時止住後半句話,“先生只是想理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