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小七!”沈青琢低喝一聲,眼睜睜地瞅著小徒弟一溜煙地消失在眼前。
孩子大了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下次非得找個機會,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霽月閣終於恢復一片寂靜,沈青琢站在門口,喚了一聲:“向晨。”
“主人。”一道黑影出現在院落裡。
“除夕夜,你不必再守著了。”沈青琢淡淡道,“進屋歇著吧。”
向晨抱劍低聲回道:“我就在外面守著主人。”
沈青琢歎息一聲:“向晨,你可知我為何要給你取這個名字?”
兩年前,沈公子答應暗衛要給他起個名字,再三斟酌後,最終取了“向晨”一名。
向晨抬起黑冷的眼眸,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
“向晨,一謂報曉,二是黎明,三指天色將明。”沈青琢不疾不徐地解釋道,“我給你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你終有一日,會去尋找屬於你自己的光明,而不是終生隱於黑暗之中。”
向晨看著他,突然單膝跪地,“請主人責罰。”
“我罰你做什麽?”沈青琢懵了,“好端端的怎麽又跪下了?快起來。”
向晨垂著腦袋:“一定是我做錯了,主人才會趕我走。”
“你想哪兒去了?”沈青琢啼笑皆非,走過去扶起他,“我不會趕你走的,至少我還在皇宮一日,便會有你一口飯吃。”
這兩年,隨著他在朝中勢力的盤結發展,隨之而來的是種種危險。
有一次他在宮外遇見刺殺,若不是暗中保護他的向晨為他擋了一刀,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還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向晨沉默地起身,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語氣固執道:“主人要走,向晨就跟著一起走。”
“有時候,真覺得你像頭倔驢啊。”沈青琢無奈地笑了笑,“現下主人要你回屋好好休息,聽不聽話?”
向晨應道:“是,主人。”
“等一下。”沈青琢又叫住他,自袖中掏出一枚金絲香囊,“壓歲禮,收著吧。”
向晨愣了愣,在主人的催促聲中,遲疑地伸手接過了香囊。
“回去吧。”沈青琢揮了揮手,“新的一年,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向晨手握香囊,最後望了一眼主人清瘦風雅的背影,轉身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
新年伊始,皇宮中一派喜氣洋洋,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龍榻上日漸枯槁的光熹帝。
年初五,沈青琢奉命前往紫宸殿,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打眼瞧見皇上,心裡也是一咯噔。
“來了……”光熹帝睜開眼,說話聲已是氣若遊絲,“明日……明日群臣宴……”
“皇上請放心,微臣一切安排妥當。”沈青琢猜到了他要說什麽,主動稟告道,“錦衣衛已盡數待命,於奉天殿內外層層把守,保證萬無一失。”
“咳……”光熹帝艱難地咳嗽了一聲,嗓子像是破漏的風箱,“確保所、所有王公大臣,都、都要到場。”
“微臣明白。”沈青琢拱手回道,猶豫了一下,又問道,“晉王殿下呢?”
“晉王啊……”光熹帝目光渙散地盯著虛空中的一點,“他的身體、如何了?”
沈青琢回道:“回皇上的話,晉王殿下還是老樣子。”
光熹帝喘了一口氣,“特許晉王……缺席。”
“是。”沈青琢垂下眼眸,應了一聲。
“倘若……長壽宮有所異動,你便、奉朕的口諭,立即封鎖長壽宮。”光熹帝幾乎一字一頓道,“絕不能讓……讓太后毀了……”
沈青琢:“微臣明白。”
光熹帝閉上眼眸,“行了,下去罷。”
沈青琢退至外殿時,正好與前來照顧皇上的元妃打了個照面。
“元妃娘娘。”他拱手行禮,“請借一步說話。”
元妃示意身側的侍女退下,這才開口道:“按照沈大人的指示,證據都留下來了。”
沈青琢輕聲問道:“詔書?”
“在蘇懷安手裡。”元妃望向他,語氣冷靜,“皇上最信任的人,還是蘇公公。”
沈青琢頓了頓,“所以娘娘也不知曉,皇上最終要冊立哪一位為儲君?”
元妃緩緩搖了搖頭。
“無礙,並不影響大局。”沈青琢淡淡回道,“自這一刻起,還請娘娘寸步不離地照顧好皇上。”
元妃微一頷首,又問道:“你承諾過我的東西呢?”
“娘娘放心,君子一諾,沈某人向來言必信,行必果。”沈青琢目光坦蕩地回望她,“待一切塵埃落定,娘娘要的東西,微臣一定雙手奉上。”
“好。”元妃起身,盈盈拜道,“那本宮便預祝沈大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沈青琢拱手回禮:“娘娘請。”
***
是夜,陷入沉睡中的皇宮萬籟俱寂。
沈青琢立於案桌前,提筆挽袖,上好的狼毫筆尖落在雪白的宣紙上,揮毫間行雲流水般的黑字一一浮現。
“沈大人。”林瑾瑜推開門,“大人好雅興啊,這會兒還能沉得下心來練字。”
沈青琢頭也不回,筆鋒毫無滯澀,“為何沉不下心?”
林瑾瑜走至案桌旁,單手撐住桌面,欣賞沈大人的書法,“你可知,今夜有多少人睡不著?”
“我也睡不著啊。”最後一筆落地,沈青琢抬眸笑道,“畢竟要乾的,可是謀朝篡位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