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明日?”沈青琢心下了然,抬手摸了摸小徒弟的俊臉,“不必憂慮,先生向你保證,萬無一失。”
其實蕭慎是想先生想得睡不著,但他並沒有說實話,轉而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先生也睡不著?”
“許是白日裡睡多了。”沈青琢自我調侃道,“先生年紀大了,睡眠質量也不如從前了。”
“胡說!”蕭慎瞬間收緊了胳膊,語氣嚴肅地反駁道,“先生年輕著呢,先生在我心裡永遠年輕。”
時光飛逝,他早已由瘦骨嶙峋的少年長成了獨擋一面的男人,而他的先生卻一如初見,那樣清絕郎豔,風華月貌。
歲月仿佛從未在先生臉上,留下一絲痕跡。
沈青琢失笑:“永遠年輕,永遠十八?先生又不是不老不死的妖怪。”
蕭慎反手握住溫軟的手,放在唇畔眷念地蹭著,“先生會長命百歲,一世無憂。”
筆毫微頓,沈青琢輕聲哄道:“好了,先生知道了。你乖乖回去睡一覺,明日一切皆會塵埃落定。”
“我不……”蕭慎抱著他的身子晃了晃,“等先生睡了,我再回去。”
沈青琢拗不過小徒弟,最終還是放下毛筆,躺上了床榻。
蕭慎就坐在床沿上,一動不動地垂眸凝視著他。
“小七,你這樣盯著先生,先生可睡不著。”臉上的那道目光實在難以忽視,沈青琢睜開眼眸笑道。
蕭慎輕輕拍了拍被褥,“那我給先生講一個睡前故事,哄先生睡好了。”
從前他睡不著時,先生也會給他講睡前故事,雖然都是一些聞所未聞的奇聞異事,往往聽得他愈發精神抖擻。
“好啊,那你說吧。”沈青琢桃花眼微彎,“要是能讓先生睡著,算你厲害。”
“從前有一個國王,他非常幸運地擁有三位美麗可愛的小公主……”青年刻意壓低嗓音,放緩語速,醇厚如酒的聲音動聽且催眠。
不知不覺中,睡意侵襲而來,沈青琢的呼吸聲漸漸變得輕緩而均勻。
蕭慎深深注視著先生美好恬靜的睡顏,良久後彎腰俯身,在白皙光潔的額頭上落下輕如羽毛的一吻。
“做個好夢,我的先生……”
***
翌日清晨,沈青琢起身後,換上大紅飛魚服,腰配繡春刀,先確認錦衣衛各處巡防把守已到位。
依照大雍慣例,群臣宴於正月初六酉正時分舉行,皇帝借此施恩來攏絡廷臣,宴時循宗室宴之禮,王公貴族一同參宴。
晌午後,沈大人帶領孔僉事前往紫宸殿迎接聖駕。
光熹帝病重,難以支撐參宴,故於奉天殿內殿設榻,隔殿與諸位王公大臣共度歡宴。
進殿後,元妃已為光熹帝穿上明黃色龍袍,只是如今的皇上骨瘦如柴,穿上龍袍也沒了從前的威嚴。
“皇上。”沈青琢跪下行禮,“一切準備妥當。”
光熹帝有氣無力道:“起身罷。”
就在此時,蘇公公神色慌張地小跑進來,“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冊立太子的詔書不見了!”
“咳咳……”光熹帝一激動就咳嗽起來,“你……你把詔書咳咳……”
“老奴也不知詔書為何會消失啊!”蘇公公跪地磕頭,自知犯了大錯,“皇上恕罪!”
“皇上莫急,詔書一定不會丟失的。”沈青琢淡淡開口道,“潘公公,你可知詔書在何處?”
一旁候著的潘公公應聲:“沈大人放心,詔書正由小人保管,絕不會出差錯。”
“詔書——”蘇公公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猛然起身,“小潘子你竟敢——”
沈青琢拍了拍手,門外立即進來兩名帶刀侍衛,不由分說架起了蘇公公。
“大膽!”光熹帝尚未反應過來,“沈青琢,還不快、快將這個……這個狗奴才……”
“皇上息怒。”沈青琢望向倚在床頭的光熹帝,“今日宴上會順利立儲,只是儲君之位,恐怕並非皇上心中屬意之人。”
“你說、什麽……”光熹帝面露驚愕,隨即怒不可遏道,“你、你竟敢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光熹帝上氣不接下氣地歪倒在龍榻上。
“皇上保重龍體要緊。”沈青琢往前走了兩步,“立儲一事,就不牢皇上操心了。”
光熹帝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你怎敢……秦王大軍就、就在城外,今日朕立的若、若非老五……”
意料之外,但又似乎早有預兆,光熹帝果然沒有選擇立楚王蕭弘曜為儲君。
“秦王?”沈青琢微微一笑,“秦王此刻應當還在美夢中,皇上就別記掛他了。”
朔東大軍駐扎在城外不假,但若是沒有蕭律馳的命令,任何人都指揮不動這幾萬兵馬。
光熹帝兩眼一翻,差點直接背過氣去。
元妃見怪不怪地拿出一顆藥丸,強行喂進他嘴裡,“皇上保重龍體。”
“禁軍……禁軍!”光熹帝回光返照般,驟然發力抓住元妃的手,“三大營隨時待命……豈容你、你等宵小攪弄風雲!”
“三大營麽?不知皇上還記不記得晉王殿下自綏西帶回的兩萬精兵?”沈青琢面色從容,“對了,還有三萬大軍日前才趕回盛京,微臣也想知道,在戰場上廝殺百戰的撫西軍對上養尊處優的三大營,究竟誰更勝一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