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金屬貼上皮膚,那泛著涼意的指尖像是一條小蛇,時而盤臥時而遊走,不經意間探頭看向那顆正在鮮活跳動的心臟,透著渴望與貪婪。
可怕的想象讓沙棠禁不住打了個冷戰,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去揣測一個初次見面的醫生。
所幸聽診器隻停留了很短暫的時間,與其說是在檢查,不如說是在做表面工作,這樣的多此一舉讓沙棠有些看不懂。
他看著面前的男人有條不紊的收起工具,重新合上醫藥箱,男人個子很高,兩人一站一坐,沙棠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迫。
面對沙棠有些警覺的目光,陳醫生揚了揚眉,似乎有些意外,他眉眼清俊,長著一張沒有攻擊性的臉,笑起來的時候很有親和力,這樣的感知讓沙棠覺得很矛盾。
目光微頓,沙棠指了指對方的手,笑道:“我很少見醫生戴戒指。”
男人聞言垂眸,淡淡地瞥過左手食指上的素圈戒指,“覺得好看就戴了,工作需要就會摘下來。”
說著他將沙棠的衣領整理了一下,又輕聲說道:“沙少爺沒有什麽大問題,就是心跳有點快,可能是沒休息好導致的,建議晚上早一點休息,還有,你的頸椎似乎不大好,最好少做回頭這樣的動作,容易扭傷。”
沙棠愣了一下,怎麽覺得,這話裡似乎有話……
不等他細想,陳醫生拎上醫藥箱走向門口。
目送男人離開,沙棠微微眯眼,他以前有一點輕微的假性近視,思考時不自覺就會做出這個動作,雖然後來恢復了正常視力,但是這個習慣卻是保存了下來。
林嬸看人走了,進屋提醒沙棠,“該下樓吃飯了,別叫老爺等得心急。”
沙棠出門後看向走廊盡頭,那裡已經沒有人了,估計是有客人來,讓人把門鎖了。
順著走廊往下,樓下傳來悉悉索索的說話聲,好像有挺多人的樣子,如此,他就有些不想下樓了,人多口雜,在臥室裡躺了一天,就見過這麽幾個人,這沙少爺,他除了知道是身份,其他的可以說是兩眼抹黑,那林嬸和趙男也套不出個什麽話來。
這人設目前來看有點多余,也不知道崩了會怎麽樣。
“少爺您來啦,快來這邊,老爺可惦記您了。”剛進入客廳,就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笑眯眯的朝著自己招手。
沙棠正欲提步上前,旁邊就有一個身影用比自己更快的速度飛奔了過去,嘴裡還歡呼著,“爸爸,你回來啦,我的禮物呢!”
坐在沙發中間的中年男人面帶慈愛的接住撲過來的男孩,“哎喲,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這麽不知輕重,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嘴上說著嫌棄,手卻是摸在男孩的頭上,愛不釋手的樣子,像是捧著自己心愛的寶貝。
沙棠微微挑眉,那個最先說話的老人,看他的著裝,應該就是沙家的那位老管家了吧。
“大少爺也下來了啊。”老管家仿佛才剛剛注意到他的到來,也笑眯眯的,如果不是他比那個男孩子還要先一步走進客廳他都要相信了。
坐在沙父旁邊的男孩聞言回過頭看向他,眼裡帶著明顯的敵意,撇了撇嘴,有些不情願的說道:“大哥也要參加我們的宴席嗎?”
男孩摟著沙父的手臂,看似非常親昵,但是身體卻隔著有三四拳的距離,透著一股莫名的怪異。
相比對男孩的偏愛,中年男人面對沙棠時表情就冷淡了不少,只是淡淡的對他點了點頭,這態度讓沙棠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寫的下年度工作計劃,結果領導就批了個已閱,比喻不太恰當,不過這種不爽是一樣的。
雖然自己不是真的沙家大少爺,但是這種區別對待,一看就知道這是倆孩媽裡必出小三的經典橋段。
對自己有敵意的弟弟,冷待自己的父親,很好,嫌疑人又增加兩位。
“好巧,又見面了。”溫柔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人離得極近,甚至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自己的後脖頸上,像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撩動絨毛。
沙棠立時朝前跨了一步,拉開了與那人的距離,這才回頭道:“陳醫生,你怎麽神出鬼沒的?”
“有嗎,明明你還沒下樓我就站在這裡了。”陳醫生已經脫了身上的白大褂,穿著一身筆挺的煙灰色西裝,人高腿長,一隻手插在口袋裡,笑得極為好看,明明不是多麽驚豔絕絕的五官,卻莫名的讓人挪不開眼。
不過這麽兩句交談的時間,附近已經有好幾個人看過來了,沙棠這才注意到,客廳還有七八個人,有四個年輕人,看上去和那個男孩年齡差不多。
幾個年輕人都偷偷摸摸的看著自己這邊,似是在打量自己,又像是偷看陳醫生。
“還不知道陳醫生怎麽稱呼?”沙棠順口問道。
陳醫生被問得一愣,沒有回答,身上難得沒有了那種萬事遊刃有余的氣質。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沙棠有些疑惑,名字這東西還得藏著掖著?
陳醫生整理了一下衣服,“那倒不是,只是聽習慣了你叫我陳醫生,這還是你第一次問我的名字,敝人陳賀,還請大少爺多多關照。”說著對又是沙棠一笑。
沙棠看著對方不自覺整理衣服的動作,微微眯眼,也跟著笑起來,“真是一個好名字。”從心理學出發,一個人在說話的時候,做一些多余的動作,這往往是心虛或者撒謊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