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兮的情況是他自己寫在日志裡的,他也從來不避諱被我們幾個惡鬼看到,大概是覺得我們存在於遊戲裡,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沙棠冷笑,犀利異常地說出第一個問題的不對勁之處:"你有沒有想過,這人因為綁定系統都植物人了,其他遊戲人員還敢進來嗎?都沒有人進來,沒有溝通交流,誰他媽告訴他,你身體到底是什麽情況?"
說到後面沙棠出奇地憤怒了,哪有這麽忽悠人的!
陳賀懵逼了,這個問題他還真是從來沒考慮過,他進入遊戲的時候太小了,對遊戲沒有什麽認知,確切來說,他對現實世界是沒有太多了解的。
小的時候多是在醫院和家往返,記憶中只有那間空曠無人的別墅和漆白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醫院。
曾經對那個自稱母親的人還算有些印象,偶爾在別人聊起來處時也會緬懷,如今也只能記得那是一個時而正常時而瘋癲的女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情緒稍緩,沙棠突然反應過來男人前面說的話,試探性問道:"你……看上去也不太像是情感障礙啊?"
這人別說是情感障礙,在他看來,情感過於澎湃了。
陳賀沉吟道:"也許是年紀大了,不藥而愈?"
見沙棠又要鄙視他,他連忙找補道:"我開玩笑的,我覺得因為遇到你我才好了的。"
沙棠呵呵冷笑,要是喜歡個人就能治病,要醫生幹嘛,所有人都轉行去當媒婆好了。
兩人簡單的交流後,有兩點是比較明確的了。
第一,陳賀要想辦法把沙棠送出去,因為陳賀的背叛和沙棠前兩次的僥幸離開,讓系統變得警覺,現在想要抵達系統登出的地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二,沙棠抵達現實世界後,首先先確定陳賀的身體情況,如果還算健康,就找人處理服務器,如果真的變成了植物人,那就返回遊戲再做商議。
本來按照陳賀的意思是直接處理服務器,但是沙棠不肯,情況還沒有到那個程度。
陳賀對於離開遊戲有一種本能的畏懼,他對這個世界已經太熟悉了,熟悉到他肯本無法想象去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如果重新開始。
他甚至會想,也許這個世界才是他的應該也是最終的埋骨地……
只是陳賀不知道沙棠二度返回遊戲的原因,因為這個決定,兩人第一次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爭吵。
最後沙棠氣急了,口不擇言道:"那我出去以後就結婚,到時候給你寄結婚請帖。"
陳賀:"?"
陳賀哪裡想這麽長遠,在他看來,沙棠能出去就是最好的,誰知道這人竟然都想到結婚去了。
"不行!"陳賀強硬地將人拉到自己懷裡,"你是我的,不準和別人結婚。"
沙棠冷笑:"你他媽少管我的閑事,你誰啊,你只不過就是個遊戲都出不去的npc,管你玩家爸爸的事情?"
陳賀也氣了,按著人腦袋就吻了上去,眼看要親上了,卻被沙棠用手擋住了。
於是這個吻就落在了沙棠的手背上。
陳賀捏著沙棠的手腕,將手拉下來,目光盯著那白皙的手背,上面殘存著淡淡的水光。
"陳賀,你想過以後嘛?"沙棠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低沉,像是他揚不起來的情緒。
陳賀將目光轉開,看向沙棠的眼睛,意外發現那雙向來冷靜的眼裡有晶瑩的碎光在閃爍,見狀陳賀慌了,剛剛還氣得要死的情緒立刻拋到腦後。
"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哭,我都聽你的!"
沙棠搖了搖頭,示意陳賀聽他把話說完:"我為什麽進遊戲你知道嗎?"
陳賀愣了愣,這是他們從來沒討論過的話題,他當然知道古兮篩選的條件,所以他不忍心問,而沙棠也從來沒有主動提起來過。
"我是胃癌,晚期,"沙棠定定地看著陳賀,"這個遊戲是假的,那就意味著我沒有未來的,你懂嗎,我現在的想法就是能把你帶出去。"
說完沙棠想到這個老人家大概不懂什麽是胃癌晚期,於是順勢解釋道:"胃癌晚期就是沒得救的意思,根據醫院的預估,我的生命極限是半年。"
陳賀愣住,進入這個遊戲的多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因為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明白生命的可貴,才會為了微弱的希望拚盡全力。
他經常設想過這人是什麽病,但是從來沒想過這人的生命竟然只有半年,事實說出來竟然是如此的殘忍。
在遊戲裡,有各種奇妙的道具,在緊要關頭可以救人一命,但是去到那個公平且殘酷的現實世界,他什麽都做不了,他只能看著自己的愛人在病痛的折磨下生命一點一滴流逝。
"要不……"陳賀還沒說出口的話被堵在嗓子眼。
他想勸沙棠,要不留在遊戲裡吧,至少在這裡沙棠不用經歷生老病死,至少……他們還可以在一起。
但是這話他說不出口,且不說系統在追殺他們,他有沒有能力在系統翻雲覆雨的手段下保住沙棠,就說誰願意永遠活在一個驚悚的遊戲世界呢。
別人他不知道,但是他舍不得讓沙棠永遠留在這裡。
這家夥這麽怕鬼,而且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廝殺和貪欲,世間最醜陋的,最肮髒的事實是這個遊戲每天都在上演的劇目。
他自認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這個像光一樣的人,逐漸被黑暗吞沒,最後成為黑暗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