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客棧的隔音效果很差,不需要老虎機提醒,戈淺也知道,這是趙王來了。戈淺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絲絲的顫抖:“請進。”
趙王的呼吸窒了窒,推門的動作卻毫不遲疑,沒有了門板的阻攔,他一眼就看到了身穿白得勝雪的中衣,坐在床沿朝他看來的戈淺。戈淺的假發泡過水,沒怎麽擦乾,此時正柔順地垂在胸前,濕潤地打濕了衣服。趙王習慣性地想斥責幾句戈淺不注意身體,猛地想起彼此的立場後,又立刻閉緊了嘴。
戈淺對趙王陰晴不定的表情視而不見,勾起嘴角露出個淺得幾乎看不到的微笑,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子贏,來坐。”
戈淺讓趙王坐在身邊是很有講究的,當他們並排坐著的時候,一來比較容易拉近彼此距離,二來戈淺想要掩飾演戲時表現出來不自然就方便多了。如果客房裡有桌椅的話,那會是個更好的選擇,但這裡實在太簡陋了,能坐人的地方就只有床。邀請別人和自己一起坐在床上,其實是有些曖昧成分在裡頭的,不過戈淺一想兩人都是男的,這種曖昧也就不存在了。
終上所述,戈淺便很傻白甜地邀請趙王坐到他的身邊。戈淺有想過趙王會拒絕他,或者會猶豫,可是趙王沒有,直接邁開大步朝戈淺走來,腰一沉就坐到了戈淺的身邊,而且兩人的距離還挺近,肩膀之間就隻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兩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打破沉麽的是趙王,他甚至都沒看戈淺一眼:“為何要這麽做。”
戈淺垂下眼簾,讓女生都嫉妒不已的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重頭戲終於來了。“我知道李春花的身份,也知道你想對她做什麽……”
戈淺的回答是斟酌過的,這也多虧了老虎機的情報。
趙王從四王子一路殺到王位,他的成王之路是被鮮血染紅的,死在他手中的親族多不勝數,暴君的頭銜一直牢牢地扣在趙王的腦袋上。也許是報應吧,趙王收進后宮的美人雖多,但總是死於非命,年近三十,趙王連個子嗣都沒有。
為了洗滌趙王身上的戾氣,國師做了很多的努力,即使他的性格並不符合做這些事,但他還是很努力勸趙王仁政治國,在趙王和群臣之間周旋,力爭保持彼此之間的和諧。哪怕因此而惹得一身腥,總是被彈劾身為國師卻插手政事,只要能漸漸扭轉趙王的形象,他就甘之如飴。
趙王腦補的技能不比李贇差,他知道以戈淺的性格,知道他用這種遭世人詬病的方法對付燕國的話,一定會反對的,可是戈淺給出的答案卻不足以抵消趙王的疑慮。“即便你要反對,也不必帶姬荷逃跑。”
“我也不知為何要這麽做,”戈淺把頭垂得很低,他心裡有些發虛,卻還是努力念出和老虎機討論過的台詞,“許是我壽命將至,許是我對姬荷有些好感,不願她死去,做法就偏差了吧……”命都快沒了,而且有好感的女人受到威脅,大腦一發熱就容易做出奇怪的行為,趙王你辣麽機智,一定會同意我的對不對。
趙王得知戈淺和姬荷公主不見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是戈淺背叛他了,這一切肯定都是姬荷公主的錯,他甚至還為戈淺找了各種理由,為戈淺逃跑的行為進行開脫。可這些理由絕對不包括戈淺現在給他的這兩個理由。趙王表現得簡直比言情小說裡的渣男還渣:“那姬荷品性低劣,對我表現得歡喜,還似個蕩婦勾引你!”
對趙王這種自己人渣了還罵別人人渣的行為,戈淺表示非常地無語,而且別忽略了第一句話好嗎親。戈淺不想繼續糾纏姬荷公主的問題,他再說了一遍,非常直白地:“我余下的時辰不多,你要全費在女人身上?”
“……”趙王閉了嘴,他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戈淺終於確定趙王不是來興師問罪的,緊張的心情去了一半,便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來:“我身子差,九歲後就不曾出門玩過。這七日我去了很多地方,看到了許多風景,看到了許多人,也吃了許多忌口不能吃的吃食。我過得很開心,只可惜……你不曾與我同行。”
戈淺說話的聲音很輕,他的最後一句話卻如同驚雷,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炸響在趙王耳邊。戈淺沒注意到驚呆了的趙王,他似乎還嫌棄不夠刺激,輕輕地把腦袋輕輕靠在趙王的肩上:“我累了,借我枕一會。”
其實這也不能怪戈淺,趙王原本可以二十分鍾就趕到的,可是不知道他出於什麽心理,竟然臨時放慢了速度,磨磨蹭蹭到戈淺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前十分鍾才到。十分鍾的時間很短,戈淺的身體已經開始被幻相覆蓋,力氣被絲絲剝離,他已經沒有力氣靠自己坐穩了,直接向後倒在床上似乎很失禮,他唯一的選擇就是趙王的肩膀。
趙王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仿佛就是一塊木頭,呆呆地坐在那裡。戈淺不怕死地蹭到了個最舒服的位置靠著,說出了最後一句既是這個世界的國師,也是異世界明星戈淺本人的心裡話:“子贏,你會成為這攘攘大土的皇。”
台詞念完,戈淺就優雅地掛掉了。演了那麽多次配角絕不是白演的,#窩有各種絕讚的死去的姿♂勢#。當戈淺的身體被認定死亡後,戈淺的感官就被抽離了出來,和老虎機一樣,以第三者的角度看到客房裡的一切。
戈淺看到自己的身體失去力量後,整個倒向了趙王的懷裡。趙王的表情沒有悲傷,卻像個被掏空了的空殼一樣,什麽都沒有,他抱緊懷中漸漸失去溫度的軀體,空洞的視線落在軀體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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