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星彌為難了,說長了也不是,說短了也不是。
說長了,小國君可憐巴巴,說短了,小國君勞碌奔波。
“一個月見一次?”他試探性地說道:“你來桂國一次,我去曦國一次,輪換著來,好不好?”
這樣七夕、中秋、重陽、冬節、元旦……每個節日都能相會。
阿紈考慮再三,艱難地點了點頭:“也隻好如此了。”
他下床將所有簾帳放下,拉緊,仿佛這樣就能讓天亮來得晚一些一樣。
第二天,軍士護送著舒星彌和阿紈來到桂國國境。
兩個人坐在禦輦中,舒星彌拉著阿紈的手說,夏天不要吃太多西瓜,也不要吃太多荔枝,會上火,更不能空腹吃,晚上睡覺不要貪涼,要蓋好被子,不要把腿貼著牆,批折子不要太晚,想我的時候就寫信給我,我收到一定會回…
阿紈一一應了。
真到了這個份兒上,心頭不是不舍,只是空落落的,強烈的不舍之感已經消弭在昨夜,現在的阿紈只知道,他必須這麽做,他必須回到曦國,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是命。
到了曦國國境,護衛軍早已等候在禦輦兩旁。
阿紈從禦輦上下來,頭也不回地上了另一架禦輦,曦國的護衛軍向舒星彌行禮,而後,禦輦一路駛向曦國,漸行漸遠。
舒星彌佇立了許久,一直看著阿紈的禦輦,直到再也看不到一點點痕跡,他又看了看天邊的雲,這才坐回自己的輦車。
兩輛禦輦向相反的方向行駛。
幾個時辰過後,阿紈到達宮門前,已經是黃昏時分,斜陽余暉灑在金瓦紅牆之上,高高的宮牆,如同堅牢無比的籠壁。
也不知道雲幼有沒有平安回到宮裡。
阿紈端坐在禦輦中,已經換上了國君的姿態,護衛軍和宮門前的守軍在交涉,說著說著,似乎吵了起來。
“怎麽回事?”阿紈在車內問了一聲,隨從男仆掀開垂簾,低聲道:“陛下,守軍不讓進。”
阿紈目露疑惑:“為何?”
那男仆吞了吞口水,聲音有些顫抖,呼吸也不太平穩:“太后說了,曦國沒有不告而別的國君……”
“是嗎?”阿紈笑了:“那朕走了,擺駕,回桂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果果的阿梨 的地雷~
感謝 安神茶x10 的營養液~
麽麽啾~愛你們~比心~~~
第39章 帝王賜死代嫁男後篇
“你敢。”
宮門打開,太后冷著面孔,站立在重重護衛之間,看似已經等候多時了。
不過十幾日的光景,她的面容卻仿佛蒼老了許多,鬢發黑灰相間,額頭眼角堆著細紋,眼睛裡滿滿都是疲憊,還有失望。
“給母后請安。”國君深施一禮:“方才是兒臣說笑的。”
“陛下似乎很久沒有家祭了。”太后這話有些突兀。
沒來由的,似乎又意味深長,待人參透。
“母后說的是,待兒臣沐浴齋戒三日,便去祠堂祭祀。”
太后搖了搖頭,望著國君的眼睛道:“不必,陛下現在就去吧。”
“現在?”國君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後又瞬間了然:“好,兒臣即刻就去。”
國君甚至來不及更衣,就被“請”到了祠堂中,帶著一身的車塵,和隱隱的凶兆。
宮中的祠堂寬大敞闊,高大,安靜,供桌後是一行行的牌位,整齊端肅。
供桌兩旁是先帝、祖先的畫像,風格、裝裱統一,依次排開,他們的面目模糊在淡白淺藍的嫋嫋煙篆中,有種說不出的神聖與神秘——仿佛他們從未死去。
供桌上擺著雕紋蠟燭,金燭台,金碟金盤金爵,上面盛滿了最精致的糕點、瓜果,時間久了,鮮粉的桃果上蒙著一層細膩的香灰,像落了毒霜。
幾十人烏壓壓地站在祠堂中,男女各一列,男首是太上皇,女首為太皇太后,只有他們二人有座位。
“兒臣拜見太皇太后、皇兄、國舅……”國君一一拜過。
沒有免禮平身,他不能起身。
眾人誰也不敢說話,都在等著真正的家主——太皇太后發話。
“陛下近來可好?”太皇太后俯視著國君,語氣和緩,極家常的,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心驚。
“回太皇太后,兒臣近來很好。”
“恩,哀家聽聞桂國花草繁盛,風景無雙,想必陛下每日聞花嗅朵,自然很好。”
太皇太后的眼睛雖然渾濁,卻仿佛內裡藏了一把鈍刀子,每個字都狠狠刮人一下,不叫人鮮血淋漓,卻淤青淤紫。
“兒臣有罪,”國君臉色發白,脊骨生寒:“兒臣私自出宮,不曾通稟母后。”
十七歲的小皇孫,七十歲的太皇太后。
他多少還是怕她的。
論地位,宮裡沒有人比太皇太后更高。
太皇太后微微笑了,又是慈祥,又是威嚴:“你沒有說‘不該’二字。你不該出宮,對麽?”
她給他認錯的機會了。
仁慈了。
“兒臣有罪。”國君重複道。
太皇太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