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星彌”來到長鏡前,搖身一變,披上大紅喜服。衣領、衣袖、衣擺上皆繡著夜藍色的海浪紋飾,細膩繁複,綴著顆顆珍珠,每顆珍珠上都雕了一隻小巧的魚兒,稍稍抬手,鏡中便映照出瑩瑩的光亮,喜服外面還罩了一層極輕極透的緋紗,隨風飄擺。
公主滿意之極,開心得像個孩子,她拉著他的手說:“這婚服是我娘親手所織,果然很合你身。”
“舒星彌”抬手理冠,對鏡一笑。
公主輕輕揮袖,碧藍的水晶宮便四處懸掛紅綢,垂赤珠,雙雙對對的水燈籠也氤氳著暖橙色。
“走,回渚海成親去。”公主一推“舒星彌”的後背。
白桑真人正在廳中飲茶,卻忽見龍宮變了模樣,心覺奇怪,又看到舒星彌、龍公主和龍王一同走出,分明是新婚打扮。
“真人久等了,”龍王見禮,笑道:“實不相瞞,今日正是犬子與公主大婚之日,婚轎就在殿外等候,”他又從袖中掏出金紅相間的婚帖:“若真人不棄嫌,可願與本王同去渚海龍宮賀喜?”
白桑真人接了婚帖,一頭霧水,大婚之日?……好像的確聽說渚海與湮海有聯姻意向,龍王還曾經帶著公主去湮海求親。
但是,這婚禮未免也太倉促了些…
還有,小鮫龍不是來探病的嗎?他娘親的病情如何了?
白桑真人並不知道,鮫妃沒有染病,而是根本就不在龍宮,她今日被人約去別洲赴宴了,此時還未回來。
白桑真人望了一眼舒星彌,不對。
神色不對,小鮫龍的眼神向來明淨溫柔,現在卻變得冷漠無神,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而且,平時的小鮫龍舉手投足都很輕靈,但現在卻穩重拘束。
“恭喜二位喜結良緣,”白桑真人行了一禮:“若是吃喜酒不帶賀禮就太失禮了,在下要回府備上賀禮,再赴婚宴,失陪。”
他正要往殿外走去,卻有一排水族兵將攔阻在門口。
沉默,意思卻相當明顯。
“只要真人赴宴,便是渚海龍宮莫大的榮幸,賀禮就不必了。”龍公主的聲音甜美輕柔,“真人,你說是不是呢?”
“也罷,那在下就與諸位同行吧。”
*
出了水晶殿,有一頂鮮紅海蘺編織而成的軟轎,“舒星彌”與公主共同乘轎,往渚海去。
這場婚姻,湮海公子算是入贅的,婚禮必須在渚海舉行。在渚海,已經布置好了婚殿,公主的親眷早已到場。
軟轎上方懸著丹霞色的紗帷,轎子前後都有長長的隊伍護送,聲勢浩大,遠遠看去,像一條逶迤在海中的錦花赤蛇。
公主專心地望著“舒星彌”的臉。目光中閃動著貪婪。
好漂亮的男人,只是,如果是原來的小鮫龍的眼神和表情,會更加完美。
忽然,那清秀的眉心微皺,似乎有些痛苦。
“怎麽了?”公主連忙握住他的手,已經是妻子的神態了,體貼與柔情盡露。
“舒星彌”搖了搖頭,淡淡道:“我感到一股很悲傷的情緒,好像在侵蝕著心臟,應該是‘他’的心緒吧。”
公主聽了這話,竟有一瞬間的悔意。
不,一不做,二不休,已經到這個份兒上了,開弓可沒有回頭箭。
須臾,轎子停了下來,喧鬧的喜樂也戛然而止,被生生掐斷。
公主感到了一股強大的壓迫力,仿佛所有海水都凝止了一般,每滴水中都摻雜著難以言喻的殺氣。
“我徒弟呢?”
玄異仙尊拎著劍,堵在轎前。
他還是面無表情,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發怒。
方才白桑真人元神出竅,到天庭找到玄異仙尊,隻說了一句:“你徒弟出事了,在去往渚海的路上。”
玄異仙尊看見轎中身穿喜服的徒弟,正想上前帶走,卻見一貴夫人翩然從旁邊的轎中走出,是渚海龍後。
“仙尊。”龍後紆尊降貴低身行禮:“今日是殿下大喜之日,不知仙尊此來何事?若是耽擱了吉時——”
“讓開。”
如果不是看在這渚海龍後是天帝之妃的親妹妹,又與玄寂仙尊有幾分交情,他早就動手了。
“仙尊真的不給本宮幾分薄面,執意帶走我渚海的女婿?”龍後抬頭,目露威嚴:“敢問仙尊究竟有何緣由?若是被天帝知曉,恐怕……”
話音未落,玄異仙尊早已瞬間將徒弟拉到身旁,一掌逼出龍王附在徒弟身上的魂魄,徒弟虛弱得軟倒下去,暫時無法蘇醒,他抱著徒弟奔出重圍,一路打傷水族軍將無數,海中頓時血光散漫。
龍後與公主鬢發散亂,花容失色,驚魂未定。
不行,此事決不能就這麽算了。
告。必須要告到天帝那裡去。
渚海龍後與龍王帶著公主徑直去了天庭,先是拜見了姐姐,又找天帝哭訴,隻哭得兩隻眼睛似血桃一般,認定師徒二人定有不倫之愛,否則玄異仙尊怎會無緣無故前來搶親,添油加醋說了一番。
天帝即刻下旨:湮海鮫龍悔婚背約,忤逆不孝,與其師父玄異仙尊行**之事,生龍陽之愛,罪無可赦。玄異仙尊位高權重,然與其男徒有染,齷齪苟且,得知男徒大婚,貿然前往渚海搶親,欺辱龍女龍後,打傷水族數千,破壞兩族姻緣,其罪昭昭,如今師徒二仙在逃,著立即緝拿二仙,投戮仙池了結,生世輪回,不得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