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寒暄了幾句,時間也差不多了,人也來齊了,眾人便陸續從休息室走到墓園,張晉秋替舒星彌拿著花束,舒星彌提著一盒祭拜用的糕點和水酒,往方父的墓碑處走去。
站在墓碑前,張晉秋看到了方父的遺像。
這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男人,面色蒼白,臉型和方秘書一樣,微微笑著,眼睛裡卻透露著淺淡的憂鬱。
方祖母的眼中已經有薄薄的一層淚水,她最疼愛的小兒子……卻死於那個女人之手,切膚之痛。
舒星彌看到父親的墓碑,心中亦湧上無限淒酸,他俯身將花束擺在墓碑旁,花束中夾著一張卡片,還有一張全家福,是舒星彌六歲時三人去淺草寺旅行時照的。
一陣微風,將包裹著花束的綿紙吹開,露出了全家福的一角。
方祖母冷著臉快步上前,舒星彌已經先一步護住了花束。
“把照片拿掉。”方祖母的口吻不容置疑:“她不配出現在我兒子的墓前。”
“奶奶,當年的事……”
“住口,”方祖母按了按太陽穴,法令紋如同刀刻,深深地嵌在臉上:“如果你非要留下照片,把她的那一邊兒撕下去。”
意料之中的衝突。方家的人已經做好看戲的準備了,反正每次小方父親的祭日,他和祖母就不可能和平度過。
不是紀念品,就是全家福。
小方倔,祖母更倔。
“小方,別不懂事,別惹奶奶生氣,照片拿回去吧……”大伯出口相勸。
“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媽媽做的。”舒星彌說。
“她親口承認的。”方祖母的臉色已然冷如冰霜:“已經自首了,進去了,你還不明白?”
“但是整件事的原因……”
“行了,”二伯也站出來為母親說話:“小方,別在你爸爸墓碑前和奶奶頂嘴。”
舒星彌沒有台階下了。
張晉秋想為方秘書說話,但這到底是方家的家事,自己的確不好說什麽,就俯身從花束中將全家福取出,放到方秘書手裡。
舒星彌知道自己寡不敵眾,方家大部分人都是向著祖母的,自己就是有八張嘴也說不過。
“小方這樣也情有可原,”堂哥湊在張晉秋身旁小聲說:“他的父母是方家的模范夫妻,非常恩愛,從來也沒吵過架,當年突然發生那樣的事,小方很難接受,其實我們也……唉……”
“非常恩愛嗎?”張晉秋目露疑惑:“那怎麽會……?”
堂哥搖了搖頭:“不知道。”
掃墓結束後,眾人三三兩兩地往回走,舒星彌走在最後。
他低頭看著那張全家福,又轉頭看了看墓碑,想把照片偷偷放過去,又擔心親戚們會發現,然後報告給祖母。
張晉秋突然從舒星彌手裡抽走了那張全家福,回身快步走到墓碑前,把照片壓在了花束底下。
第87章 女裝巨巨在線掉馬
舒星彌望著張晉秋的身影, 藍天綠草連綿開去, 幾縷晴風劃過那個男人的衣裳, 攜著淡淡的花香, 或許是百合、梔子、馬蹄蓮。
感激自不必說,舒星彌甚至發覺自己有些依賴張晉秋了。
張晉秋是個可靠的男人。
張晉秋從未令他失望過。
明明舒星彌是張晉秋的秘書,這些天來,卻一直是張晉秋為舒星彌做事,各種各樣的事, 如果那些煩心事都朝著舒星彌一個人蜂擁而來,他一定會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張晉秋的肩膀硬,全頂住了。
冥冥之中,似乎是在報答前世舒星彌對他處處相護、不離不棄的恩情。
“走吧。”
張晉秋輕扶了一下舒星彌的手肘,眼神往前一拋,前面的親戚們已經走出去老遠了,成了一個一個辨認不清的影子。
張晉秋的眉眼溫柔, 清亮的眸子中裝著舒星彌單薄的身影。
“謝謝。”舒星彌站定,對張晉秋淺鞠了一躬。
面前的男人只是眨了眨眼, 往前邊走邊說:“我什麽也沒做。”
*
這天傍晚, 兩人乘車回家, 行至中途,舒星彌說想要下車散步, 難得這樣好的天氣, 張晉秋讓司機在河畔停車, 然後和舒星彌漫步。
河邊種了一排柳樹, 碧色的枝葉軟垂,有些枝條懶懶搭在護欄之外,有些淺淺探入水中,逗弄得水面細波蕩漾,陽光也鋪滿了水面,金子翡翠揉碎,融作一處。
緩緩流淌的河水令人格外想要傾訴心事。
水,本身便是柔物,波蕩起落,人看到流水,心中的情緒像是找到了同類一般,暗自摸索、怯怯碰撞著心璧,壓不住的,最後從眼睛中流露出來,再由言語說出來。
“……你知道嗎?我爸媽的關系真的很好,我爸經常給我媽買花,買些好看的小飾物,我媽平時是寡言清冷的人,但只要一看到我爸,立刻就會溫柔地笑起來,纏著他說好多話,還總跟我說’小孩子不要聽’什麽的……我們一家人還會經常一起去旅行,留下了很多回憶……小時候,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兒。”
舒星彌衝張晉秋一笑,眉梢眼角卻帶著些許無奈:“後來,我覺得每個人一生的快樂是有限的,就像壽命一樣,消耗光了就沒有了,消耗得太猛,後繼無力,苦頭吃得太多,再吃甜的也回不過味兒來了。”他望著粼粼的河面,喃喃自語:“可我還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