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些安靜些,凡是肯出海的今天先拿一元定金——不要吵吵了,先聽聽小雁同志的安排。”
村長的發言一改平時的冗長,簡潔有力,直奔主題。見村民們都依言安靜下來,眼巴巴地看著雁遊,便將擴音機遞了過去——他有好幾個親戚也在等著領定金,耽誤不得。
雁遊接過擴音器,卻沒有發言,而是先向村長說道:“我不知道各位同志的名字,等下登記起來未免耽誤時間。村長,你手頭肯定有全村的花名冊吧?能不能借我用用?”
“行行,沒問題。”村長馬上讓人將把名冊拿了過來。
名冊到手,雁遊愈發滿意。簡單地將借口重複了一遍,又說道:“等工作正式展開後,需要大家自備船隻,隨叫隨到,不能再接其他活計。有做得到的,請過來排隊簽名拿定金。”
說罷,他將一疊印著拖拉機的淡紅鈔票撂到劃痕斑斑的木桌上,示意開始。
許多時候,真金白銀比什麽都管用。而且村民們還沒這麽見過給錢這麽爽快的人,原本某些猶猶豫豫、不想在酷暑出海的懶漢見狀,也不由眼前一亮,顛顛兒隨著人流排起了隊。
名冊上的名字一個個被打上勾,後面跟上歪歪扭扭的簽名。這村裡似乎沒有他要找的人,但雁遊卻並不氣餒,照這個辦法,他遲早可以揪出那人。畢竟,能對這麽優厚的條件視而不見,若非真有不得已的原因,那人多半有問題。
在他身邊發錢的秦師傅嘴巴卻是越來越苦。他原本還想仗著雁遊不熟悉村裡人頭,清點統計需要時間的優勢,設法拖延。沒想到雁遊來了一招釜底抽薪,讓他的僥幸全落了空。
他曾想改變策略,派個人去通風報信。但同行的這批人全是他為了裝模作樣找來湊數的,沒有半個心腹,甚至連真相都沒有告訴他們,隻含糊說要幫朋友找個人。而且就算真派出了人,也太過招眼。一旦最後查不出結果,以雁遊的聰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他弄的鬼。
到底該怎麽辦?
排除了這處村子的人,一行人向村長借了張舊三輪,又馬不停蹄地趕往下處。
很快,相同的情形再次上演,零錢又少了四分之一,仍未發現疑犯,但雁遊乃至眾人都並不見沮喪,因為范圍已經越來越小。大家都知道,目標必定就在剩下的那四戶村子裡。
獨有秦師傅心中的焦慮感不斷變大,偏偏還得強顏歡笑,那滋味別提有多憋屈。眼見即將趕往第三處村子,他抹了抹腦門上的汗,一狠心一咬牙,決定賭一把。
“小雁同志,你看,這錢只剩下百來塊了,要跑剩下的四個村子不夠使啊。”
誰知道,雁遊早想到了這點,並已準備好了對策:“沒事,這次就說我們第一批經費有限,但即將趕到的老師們會帶來剩下的資金。先交二十元給村長做押金,讓村民先簽字,等明天再領錢。”
雁遊覺得自己早該想到這辦法,但剛才太過匆忙,竟一時沒有顧及周全。好在只剩下四個村子,手頭的錢尚可支撐。
沒想到雁遊竟如此縝密,秦師傅心裡格登了一下,但想想,若不開口,只怕再難有挽回的機會。猶豫一下,仍是硬著頭皮說道:“這辦法倒也不錯。不過,一村一村地找還是耽誤時間。不如我們先去比較有嫌疑的那處村子,怎樣?”
“嫌疑?”三輪的鐵製扶手被太陽曬得滾燙,雁遊原本只是虛扶著,聞言一不小心握了個實在。也顧不得手心傳來的燒灼感,隻管扭頭看著秦師傅:“之前沒聽你說過有嫌疑人。”
“我……畢竟這事兒關系重大,之前我不敢亂講。但剛剛沿路琢磨著,咱們先去的兩家不都是小村莊麽,說句糙話,哪家的公貓和別家的母貓滾到了一起,用不了半天保準村頭到村尾都知道。如果有人想做點兒什麽,一定得找個稍大一些、至少不會走漏消息的地方。這麽一樣,我就覺得,人口多、佔地廣的三羊村嫌疑最大。”
這話似乎很有道理,但雁遊回想著地圖上三羊村的位置,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可具體如何,他一時又說不準,只是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偏偏來去匆匆,地圖給忘在了賓館,無法確認。
想了一想,他剛要說話,秦師傅又催促道:“現在都快四點了,頂多再跑兩個村子就到傍晚了。雖說一時間天還不會黑,但行事還是越來越不方便。不如就先去三羊村看看,如果沒有,再改去別處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嗯,也好……算算時間,慕容他們也該到三羊旁邊的那村了,順便派人捎個口信過去吧,準備會合。”
被他一催,雁遊遲疑一下,做出了安排。
慕容灰一行用的是外商身份,裝作考察工廠建址,在這一帶招搖過世,東遊西蕩,倒是不好再用雁遊的辦法,否則一定會被那暗中潛伏之人嗅出破綻。之前雁遊又怕人太少沒有說服力,便一直沒有通知那邊。現在相距不遠,才打算派人過去。
對秦師傅來說,這卻是意外之喜,連忙裝模作樣地叮囑一通,把隨行人裡身材最魁梧、最能打的一個人給打發走了。
三輪車在岔道口轉了個彎,載著剩下的人往稍遠的三羊村駛去。
烈日之下,雁遊閉目養神,不期然又想到了剛才的疑惑,開始苦苦回想,卻依舊不得要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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