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太多了。
兩個小時後,謝老二戴著手銬蔫蔫地坐在警用摩托跨兜裡,欲哭無淚:“你騙我!”
“哪兒有。我隻說不按江湖規矩處置你,卻沒說不送你進局子。”
慕容灰拋接著剛到手的線裝古書,心情大好:“被你偷了東西的人是我小叔的半個師傅。之前我小叔就托人在國內打聽你的行蹤,你栽在我手裡不冤。說來你還該感謝我,報警時沒用詐騙罪,隻用了流氓罪,否則你一定會把牢底坐穿。你乖乖在牢裡改造個三五年,再出來時希望你已經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對了,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敢翻供,不按官家規矩來,那我就只有按江湖規矩辦了你。懂?”
這年頭流氓罪判刑都是三年往上,謝老二萬沒想到建國初期清理盲流、打擊社會閑散分子時自己逃過一劫,臨到老了卻在小溪裡翻了船。但形勢比人強,他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明白……”
“很好。”
慕容灰春風滿面地轉過頭去,向正在整理筆錄的民警說道:“警察同志,非常感謝你及時出警。這老頭竟然偷窺女澡堂,真是老當益壯,幸好我路過發現。”
“……”警察本來想同這小華僑保證自己會認真處理這老不修,驟然聽到這話,差點兒一口氣提不上來。
雁遊簡直不想承認自己和這廝同行,不忍直視地提醒道:“老當益壯不是這麽用的。”
“哦……”慕容灰本想在雁遊面前表現一下,沒想到反而露了怯。好在他臉皮厚,訕訕了一陣也就裝著沒事人似地揭過去了,又興致勃勃地問雁遊:“我今天表現得如何?港島電影裡有個小馬哥你知道麽,我是不是和他一樣酷?”
雁遊不知道誰是小馬哥,但覺得此時的慕容灰像極了搖尾討誇獎的某種大狗,怎麽看怎麽……二。
難道這人之前的精明都是表象,二才是他的本性?
雁遊嘴角抽搐了一下。本想裝沒看見,但慕容灰一直眼神炯炯地看著他,他隻得違心說道:“很好,很有俠士風范。”
他在心裡又默默接了一句:俠士個性也不盡相同,傳奇故事裡有正人君子,也有二貨二百五。
“嘿嘿,就知道你有眼光。”不明真相的慕容灰毫不臉紅地自吹自擂。他對雁遊有那麽點兒意思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臉合他胃口,更重要的是雁遊知道江湖事,和他有共同語言。要是換個人,雞同鴨講是小事,說不定還會扣他頂暴力分子的帽子,大煞風景。
說話間,辦完手續的民警載著謝老二離開了。慕容灰眉開眼笑地摸著停在肩頭的鸚鵡:“小雁,我們吃午飯去?”
快答應快答應,這可是第一次約會。
其實雁遊不太想搭理他。慕容灰的性格太過跳脫肆意,讓向來穩重的他無所適從。大概因為行業的原因,他往來的人基本都是斯文有禮,老成持重的類型,像慕容灰這種人還是頭一次遇見,不免下意識地想保持距離。
但念在這人幫過自己,雁遊也不好意思直接拂他面子,婉拒道:“我剛剛走得太匆忙,都沒向朱道打招呼。說不定他現在在找我,我得回去一趟。”
他話裡的拒絕之意十分明顯,要是換個人,多半就順著台階告辭了。但雁遊卻忘了,對付慕容灰這種老臉厚皮的人,是不能婉轉的,但凡逮著一點機會,他都會鑽頭覓縫地爬過來。
當下只聽慕容灰興高采烈地說道:“太好了,我也想參加婚宴。我還沒參觀過華夏的婚禮,正想開開眼界。上次我在一家酒店裡吃的菜很好吃,邀請我的人說那是老字號的獨家風味。不知婚宴上是不是也有獨到風味?小雁,我們一起去吧?”
鸚鵡也狗腿地配合主人叫了起來:“一起一起,同去同去!”
……不但是個二貨,還是個吃貨!雁遊無力地想。原本還想問問他的來歷,這會兒卻有點意興闌珊沒了興趣。
只是,慕容灰可以厚著臉皮蹭上來,雁遊還真抹不開面子把他趕下去,隻得撮著牙槽說道:“好吧,你揭穿了那騙子,說來朱道也得謝謝你,不會介意你不請自來。”
“就是,走走走!”
接下來,慕容灰度過了愉快的一天。雖然婚宴沒有想像中的美味,但他見識了華夏酒桌文化,見識了“華夏人被壓抑五千年的x欲”(婚禮遊戲、鬧洞房)。而他天生的自來熟也得以了充分展現,等夜上華燈,從朱家離開時,他已經和朱道並一乾年輕來賓們稱兄道弟,親熱得儼如失散多年的親人。
雖然不太喜歡這種性格,但雁遊不得不承認,像慕容灰這種人才是最吃得開的。
謝絕了慕容灰想送他回家的提議,雁遊自己走回了宿舍。他沒有喝醉,但口裡殘留的酒氣讓他很不舒服,本準備到房間拿了毛巾盡快洗刷一番,沒想到一推開門,卻有客人待在家裡等他。
“陳老?您怎麽來了?”雁遊有些意外。向羅奶奶解釋了兩句,他示意陳博彝到外面說話:“是有急事嗎?”
陳博彝放下續了四五次,已然無味的茶水,邊往外走邊小聲說道:“小雁師傅,燕耳尊你修複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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