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律顯然不知道葉門是什麽。而雁遊雖未與葉門中人打過交道,卻也曾聽過他們的大名。這一派屬於九流之一,傳人極少,但個個賭術高超,技藝神乎其神,逢賭必勝。
據說當年在租界,有個好奇的外國人跟蹤了一位葉門傳人,並在對方開賭時不停按動快門連續照相,將十幾隻相機的膠卷全部用完。但等照片洗出來,無論他怎麽研究,也看不出對方用了什麽手法。鏡頭裡一舉一動完全中規中矩,找不出任何出千的痕跡。
不靠出千,就能全場大勝,這消息剛傳出去,葉門的名聲立即更上一層樓。
幸好葉門規矩森嚴,嚴禁弟子利用賭術斂財,若有人膽敢違反哪怕一次,就會被廢去雙手。
對葉門傳人而言,賭術更像是一種純粹的遊戲,在底牌揭曉的那一刻享受心跳加速的感覺。
雁遊從未去過賭場,也沒親眼見識過葉門弟子的神妙手段。但想來連雲律這種江湖局外人都知道莫允風賭技高超,應該不會有差。
不過,雁遊卻又有點奇怪:“你和莫大公子不是認識麽,怎麽還要輾轉拜托慕容家的人?”
雲律的笑容頓時變得十分微妙:“我和莫公子不過是泛泛之交,你朋友的那位叔叔才是——哈,總之,拜托他準沒錯。”
估摸著也許涉及隱私,雁遊便沒多問:“我明白了。不過,這件事把握不大,我們先同老師商量一下再做決定,以免貿然行動,反而打草驚蛇。”
“其實,如果要試探的話,最近反而是好時機。金雀花正與日不落皇室協商,想拿幾件拍賣行創始人贈給前代女王的珍寶出來,再配合自己行內的東西,辦一個前代女王相關的展覽,好挽回信譽——王命傳龍節的事對他們的影響不小。”
“他們倒是想得周全。”雁遊聽了,也覺得這種規模的展覽人多事雜,確是比平時容易有機可趁,便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就去找老師商量。”
雲律連忙攔住他:“師弟,等一等,我想先和老師單獨談談。”
雁遊先是一愣,繼而看懂了雲律笑容裡的尷尬:師兄惹老師白白生了那麽多年氣,一朝坦白,以英老的脾氣肯定又是一通狂風驟雨的訓斥。這種時候,確實不宜有第三人在場。
“老師的辦公室還在老地方。”雁遊朝辦公樓的方位指了一指,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師兄,你懂拉丁文嗎?”
“略懂一點,怎麽?”
雁遊猶豫一下,在紙上寫了兩個單詞:“請幫我看看,這是什麽意思?”
雲律接過稿紙一看,不禁吹了聲口哨:“,我愛你。師弟,誰向你示愛了?”
雁遊刹時愣住:這是慕容灰送給他的寶船聖旨上寫的文字,這麽說來,在老宅那天慕容灰神色古怪,欲言又止,難道就是想說……想說他愛他?
雁遊再度陷入發呆狀態,神思遊離,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甚至不知道雲律是什麽時候走的,自己又是何時離開學校。直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蹭上小腿,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回到了家,大馬猴正習慣性地扒著他撒嬌。
把貓咪抱到鳥架那邊同書生作伴,雁遊一反常態,沒去廚房幫奶奶打下手,而是直接走向慕容灰的房間。
房門緊鎖,敲了幾下也不見回應。雁遊突然有點好笑:“我在樓下看見你的背包了,慕容,開門。慕容?”
他提高聲音喊了兩遍,屋裡才有動靜。片刻,一身睡衣的慕容灰慌慌張張地理著長發,打開房門:“不好意思啊小雁,我剛剛睡著了。”
雁遊記得慕容灰很少午睡,但曾聽他說過,如果有什麽不能解決的心事,他往往會大吃一頓再一睡解千愁。用他的話講,吃飽睡足,不管再怎麽煩,心情總會好一點。
當時聽著不覺得怎樣,現在看見慕容灰一臉糾結假裝梳理頭髮,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家夥有時候真是蠢得可愛。
同時,這也越發堅定了他的某個決心。
拉過張高木椅在慕容灰對面坐下,環視著四周與自己房間一模一樣的布置,雁遊再度感受到對方的“用心良苦”。自己當時怎麽就信了他“買兩套家具會便宜很多”的托詞呢?
“什麽時候開始的?”雁遊突然問道,“你什麽時候對我有那種想法?”
“啊?”慕容灰設想過雁遊會拒絕會憤怒會有一切異性戀被冒犯的反應,卻沒想到雁遊會這麽平靜地發問:“很久了。一開始是喜歡,後來……比喜歡更喜歡。”
“那麽,今天早上你是吃醋了?”
雖然講真話實在太丟臉,但慕容灰不知雁遊是純粹好奇還是一定要問個明白,小小糾結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沒錯。”
聽到這個回答,雁遊臉上帶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果我當真和其他人談戀愛,你會怎麽做?”
“……我……我會祝福你。”
似是看出慕容灰的口不對心,雁遊稍一低頭,迫近了他的面孔:“說實話。”
被他一逼,慕容灰自暴自棄地說道:“傻子才會祝福你!我會不擇手段搞破壞,你談一個我就趕一個,直到——直到你發現我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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