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同學,你現在還是覺得,裴先生不該參加拍賣會嗎?”
第68章 二百萬英磅的贗品
面對雁遊的質問,薑路雲無言以對。
他根本沒考慮過這麽多,不過是嫉恨心作祟,設法想給裴修遠一個難堪罷了。
本以為質疑對方拍賣國寶,會讓師生們與自己同仇敵愾,毀削了對方的面子,又趁機露個臉。沒想到,最終卻被雁遊質問得啞口無言。
就這麽算了麽?他實在不甘心!憑什麽他只是個窮學生,憑什麽姓裴的能輕擲百萬換來一個鏽蝕斑斑的玩意兒?他不服!看著王命傳龍節,他心內全是嫉恨。
被仇富衝昏了頭腦的薑路雲沒有選擇識趣退讓,絞盡腦汁,好容易又找到了另一個借口:“但國寶始終是國寶,怎麽能落於私人之手?裴先生如果不肯將它捐給國家,那將它買回來又有什麽意義?”
這話乍看天真,稍一細想就可發現不通人情,自私到了極點。誰的錢是大風吹來的?人家將血汗錢換回流落在外的珍品,非但不落好,反而還要被從頭到尾半分力都沒出過的人指責沒做到盡善盡美,這算哪門子道理?
聽了這話,不但知道他為人的師生們更加鄙視他。就連原本心裡還偏向著薑路雲的幾名學生,也都悄然改變了看法。隱約意識到這位友校同學並非善茬,正氣的表象只是偽裝,實際唯有虛偽無知。
雁遊向來看不起這種只會指手劃腳,嘴上空談的家夥。如果天下這樣的人再多些,大家都怕做得越多錯得越多,索性袖手旁觀,那世道該變得何等冷漠?
而且,他也沒有料到,此人會閉塞愚蠢到這種地步。
看了一眼依舊一語不發的裴修遠與英老,雁遊輕歎一聲,反問道:“你平時難道不看古玩相關的新聞?兩個月前,裴先生才將一套珍藏的明代青瓷供盤捐給蘇省博物館,而且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說過,將來會把收藏品都捐給國家——裴先生,我沒有說錯吧?”
裴修遠還未答話,一名來自蘇省高校的學生搶先說道:“沒錯,當時我家鄉報紙上一連幾天的頭版頭條,都是針對這件事做的報導。而且因為裴先生行事低調,不願參加捐贈儀式,博物館還臨時改變了計劃,將儀式改為參觀日,特別為這套青瓷舉辦了一個主題展會。我因為這件事記住了裴先生。而且,老實說,我的專業和古玩八竿子打不著,這次過來還是自費,主要是想見一見,舍得將那麽美麗珍貴的古玩捐贈出來的善者,會是什麽模樣。”
說話的是個女孩,看模樣至多大二,羞澀緊張,說話時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別人。
這番話雖然講得磕磕巴巴,但其中的真摯卻是技巧嫻熟的演說家們永遠無法企及的。至此,裴修遠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意:“同學,我只是個老頭子,沒什麽好看的。你欣賞青瓷之美,隻關注它就好了。”
見他說話和藹可親,跟自家爺爺外公差不多,女生膽子不由大了一點,小聲說道:“報紙上說,因為沒有采訪到您,所以不知道那套青瓷的來歷。您能和我講一講嗎?”
“當然可以。某種角度來說,它和我們這些經歷三朝的老頭子一樣,都是歷史見證者。但它經歷的興盛衰亡遠比我們多得多,足足有上千年歷史——”
裴修遠曾數次捐贈價值連城的珍品,卻一直隱身幕後不曾露面,顯得頗為神秘。外行人壓根就沒聽說過他的名字,但古玩界的人卻都對這位神秘富豪神往已久。
加上人人都愛聽故事。不管有沒有聽說過捐贈之事,所有人都被裴修遠講述的古玩來歷吸引了注意力,聽得津津有味,根本無人理會薑路雲。
這家夥先是為雁遊的話目瞪口呆,繼而滿面難堪。待到發現根本沒人關心他的反應後,卻又有種微妙的不甘心,些許羞愧全被忿恨取代,卻又不敢發作。趁眾人聽得入神,悄悄提起背包溜到牆根角,準備離開這個讓他老臉丟光的地方。
一旁,見弟子三言兩語就圓回場子,還替行善不張揚的老友揚了名,小出一把風頭,英老欣慰地拍了拍雁遊的肩膀:“你剛才那番話說到我心坎上去了,字字句句都是我的心裡話。年輕時我也曾恨得咬牙切齒,心說我們泱泱大國,往前數幾代都是萬朝來賀,八方臣服的天朝上邦。怎麽這百來年,會被洋鬼給欺負到這份上。至今仍有大把的人崇洋媚外,把自家老祖宗留下的東西棄若弊履。後來我老啦,怕想多了生氣傷身,耽誤了做學問,索性不去想,也很少提。卻沒想到,你和我想法一模一樣。不愧是我的好弟子,哈哈!”
都是同個時代過來的人,雖然當年差了輩份,但經歷過相同的事,必然會打下相似的烙印、乃至生出同樣的看法。而且說到底,這也不是什麽好事,雁遊心頭仍是有些沉重,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但英老仍是好奇:“先前我好像沒同你介紹過老裴吧?他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我怕他臨時有事沒法參加會議,提前說了好像倒顯得我在吹噓顯擺似的,便沒有多說。但你剛才那番話,卻似乎了解他,這是為什麽?”
這事說穿了還真不稀奇。雁遊答道:“我之前看到過那條新聞,對他已有印象。而且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您與他交好,更能確定他也是同道中人。否則,以您老的脾氣,怎肯將他視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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