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們從華夏收購的古玩,都是用貨櫃從海關運往國外。仗著古玩相關的法律細則不夠明確,且海關人員對古玩知之甚少,他們一般都是打著工藝品的幌子,要麽就寫成是民國以後的物件。總之,盡量貶低古物的價值。
但保價這塊卻正好相反,要設法拉高價格,至少爭取與收購價值平齊。否則,一旦出現意外,造成的損失雖不至於要主管來賠付,卻也要記入績效,影響到主管在組織內的位置。
所以,鍾歸看到保單上的金額後,十分不滿:“太低了!這幾十件貨在國內起碼值三四十萬,運到日不落後運作得當,可以翻上六到十倍。結果你就給我保十萬?你腦子像馬桶一樣堵住了嗎?”
“可是,老板,我們收購時,就只花了十萬不到……”財務連忙解釋。
“需要我提醒你,這是操縱市場的結果嗎?按照它們原本的價值來做保單!”鍾歸喝道。
“是,老板……”
財務苦著臉應道。保險公司也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任由己方信口開口河地提報價值?說不得,又要按老辦法操作弄套假的流水帳了。好在這套法子是當年項博士在時就設計的,許多年操作下來都沒出過岔子。想來這次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教訓完不讓自己省心的屬下,鍾歸又捧起報刊,重新欣賞這些給他帶來具體利益的文字。
但抽象的文字總代替不了實物。看了片刻,他覺得有些坐不住了。想了一想,招手對屬下吩咐道:“我到外面走走,有急事的話放到明天再處理。如果是那裝病的家夥想通了過來報道,直接開銷就好,不用等我。”
第77章 一派胡言
展廳角落,雁遊與陳博彝快速翻看著新取來的資料,臉色越來越難看。
將最後一疊報紙狠狠摜在桌上,很少發脾氣的陳博彝難得橫眉怒目,恨聲說道:“引用部分也就罷了,到了結論還是滿口‘國外專家稱’、‘國外專家認為’,這記者是收了他們的紅包還是怎麽的!”
陳博彝憤慨不已,雁遊卻是一語不發,繼續翻看。
幾份發行量巨大、名字耳熟能詳的報紙都刊載了此事。但都有個共同點:引用西媒報導的紙媒沒有全譯原文,只是截取了片段。闡述古玩溢價的過程語焉不詳,一語帶過,結論倒是十分詳盡,不但點明在日不落等西方國家,古玩店生意受到影響,采訪的幾位收藏家也是懊悔歎氣,直言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購買其他國家的古玩來保價升值,雲雲。
這些報導無一例外,極具有導向性。如果給外行人來看報道的話,會產生一種華夏古玩價值極其低廉的錯覺。報導太過強調這點,以至字裡行間都透著廉價感。有份報紙甚至用曾經紅極一時又轉眼銷聲匿跡的x株口服液、x功來做比較,長篇累牘地分析普通人的盲目跟風追捧、對古玩價格虛高造成怎樣的影響。
報紙的受眾都是普通人,在密集的轟炸宣傳之下,自然會對古玩價值產生疑問,繼而影響到整個圈子的行情。
可是看遍所有報紙,雁遊也沒找出什麽有力的乾貨,可以自圓其說地證明古玩應該低價。至多是“許多古玩保存不當損毀嚴重,但市價過高欠妥”之類,毫無說服力。
狂轟濫炸似地貶低詆毀,卻又拿不出什麽有力證據。這手法依稀有點眼熟,讓雁遊聯想到民國政府時期,當局針對有一定社會影響力、卻又不肯乖乖與政府合作的社會人士,除了私下刁難甚至以武力威嚇之外,在輿論方面玩的也是指使禦用文人捕風捉影歪曲事實,甚至汙蔑陷害,試圖抹黑對方社會形象這套。
但是,那時當局針對的是持不同意見的反對派,現在這人針對的卻是華夏古玩——如果真有人在幕後操縱的話,他想得到什麽?他能從這件事裡撈到什麽好處?
莫非是將其他國家的古玩傾銷到華夏?不太可能,國人現在還沒這個購買力,就連本國的古玩也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
那麽,他到底想做什麽?
想不出目的,就該先去找找起因。就像在修複破碎程度嚴重的古玩時,面對數百塊碎片,先從底座開始拚湊總是最快的。
思忖片刻,雁遊看向猶自向鄭光頭報怨連連的陳博彝,問道:“陳教授,你能找到這些外國文章的原文嗎?我想仔細看看。”
“報導裡沒有注明出處,隻說是某國權威雜志——我問問國外的朋友,也許他們有。”
陳博彝的話卻提醒了雁遊:“對了,我先回去問問英教授。他既是前輩,人脈又廣,說不定已經搞到資料了。”
正準備回鋪子去打電話的陳博彝馬上收住腳,點頭認可道:“嗯,你先問一問,說不定這樣還快一些。要是找到了,記得也給我一份,我一定要看看是誰寫出這種謬論。”
這時,在旁邊豎著耳朵聽了半天也沒弄明白的徐大財,打量兩人話說得差不多,好奇地湊了過來:“雁老弟,到底出了什麽事,把你和陳教授都氣成這樣?”
“是國外有人信口雌黃,說我們華夏古玩價值低微——”
一言未了,雁遊猛地觸及舊事,忽然心口劇震,連忙問道:“我記得上次你對我說、有人在壓低古玩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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