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張清秀到極點的面孔一晃,大姐不禁頓了一頓,原本的嚴厲不知不覺統統變成了溫和:“小同志,入住前要先辦手續。”
不料,那年輕人比她還疑惑:“阿姨,你不認識我了?我住進來好幾天了。”
聽他聲音熟悉,大姐頓時懵了。再仔細一看,失聲驚呼道:“靚仔系小雁?”
師生倆都聽得懂一點粵語。在英老得意的大笑聲裡,雁遊掩面而逃。
這天晚上,賓館房間忽然變得分外熱鬧。送熱水的、檢查線路的、換床褥的……服務員來來去去好幾拔,全都是女性。以各種借口敲開房門後,也不急著做事,必定先笑眯眯同雁遊搭訕幾句,才肯作罷。簡直是滿樓紅袖招。
鬧到這一步,原本洋洋得意的英老反而有點笑不出來了:“小雁,我再強調一次,如果你敢在這邊不學好亂來,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你。”
其實若放在以前,以雁遊的年紀都該成家了。但色是刮骨刀,好不容易收到個可心弟子,英老生怕被迷得移了性情,無心學問,是以才一再警告。
但他不知道的是,雁遊根本沒往這方面想過。要做的事太多,這項還排不上號。而且自從上次接觸了莫蘭蘭後,他就覺得這個時代的女人比以前還要難以捉摸,更是下意識地敬而遠之。
“教授,你太多心了,我能怎麽亂來。”
“這就好。”英老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又眼尖地發現了某樣東西:“你手裡拿的是什麽,剛才那小姑娘塞給你的嗎?”
“不,是慕容走前留的信。”
一聽不是情書,英老頓時沒了興趣,不再理會。雁遊卻有些出神:也不知慕容灰在米國是否一切順利?雖然他總說沒問題,但或許免不了又在為親人難過。
難得的是,他自己也是一腦門官司的情況下,還能分心為自己考慮,在信裡千叮嚀萬囑咐,鍾家之事等他回來再做計較。
不過,他為何將自己看得如此衝動?像個愣頭青一樣衝上門硬碰硬,那是下下之策,自己絕不會這麽做。而是更謹慎,更——
一念未已,旁邊的英老突然問道:“小雁,你不舒服還是怎麽,臉色古古怪怪的。”
雁遊一驚,隱約意識到了什麽:“沒什麽,大概是太熱了。”
英老信以為真:“那再多要一架電扇來。”
“好。”
走出房間,雁遊卻沒有去前台要電扇,而是徑自來到走廊盡頭的衛生間。
注視著鏡面,雁遊發現,盡管已過去好幾分鍾,自己的眉宇間仍帶了一抹明顯的焦灼之色。
見狀,雁遊不由苦笑:難怪慕容灰會擔心,英老會奇怪。在鍾家的事情上,或許自己真是太心急了,甚至連別人都看得出這份迫切。
行事應穩,勿要急切,否則結果往往與意願背道而馳。不僅古玩,處世也當如此。
這是他早已知道的道理。但又確信,自己的計劃雖然急進了些,卻應該沒有問題。
那麽,是該緩一緩,等時機再成熟一點,還是就這麽放手去做?
向來果斷的雁遊,這一次卻遲遲未能做出決定。遲疑半晌,他索性把這難題交給時間。打算先等會議結束,再視情況而定。這麽一來,既有更多的時間去權衡利弊,也沒有違背原本的計劃。
會議定在後日下午。第二天一早,便有與會者陸續入住賓館。卻都是像英老這樣的學者,至於財大氣粗的收藏家們,自是另有更加舒適的住處。
正如英老所期待的那樣,年紀輕輕卻學識不凡,談吐清致的雁遊讓其他學者們交口稱讚不已,個別與英老交情好的,更是紛紛直呼他撿到了寶,這弟子比信上描寫的還要出色,一迭聲嚷嚷著要英老請客。
見狀,英老更加得意,索性把老相識們從房間拉出來,直接到樓下閑聊坐等。每到一位新的參會者,便讓雁遊去接引,再趁勢介紹誇耀一番。
英老這種暴發戶似的炫耀行為,落在與他只是點之交的人眼裡,不免有些不可理喻。
但他的老夥伴們卻知道,老爺子這輩子雖然收過幾個學生,卻都稱不上傳人。幾年前好不容易遇上個有指望的,偏偏又改行經商。
加上之前被許世年這個遠房晚輩坑了一把,雖然表面裝得毫不在意,到底有些心灰意冷。好不容易逮著塊資質人品俱都上佳的良材美玉,不免有點人來瘋,一反常態地高調炫耀。同時,也有幾分為學生鋪路的意思。畢竟年紀擺在那裡,再過幾年,縱是有心也怕無力,既看重雁遊,少不得多為他打算打算。
他既然想這麽乾,老朋友們自然要鼎力支持。而且稍一觀察就可發現,雁遊話不是很多,卻句句言之有物,見識遠遠超過同齡人。某些觀點更是教人耳目一新,甚至連一些老師都比不上。這樣的好苗子,他們也樂得提攜。
雁遊不太清楚來龍去脈,但見英老興致極高,也隻得配合。好在參加會議的學者並不太多,總共也就十來個,其中與英老有交情的又不到一半,倒也談不上多麽辛苦。
將又一位來自蘇省的學者引到英老面前,有點麻木地聽老爺子將那番看似謙遜實則誇耀的話說不膩似地又重複了一遍,照例對旁人的誇獎表示了自謙。注意到門口又進來幾位別著校徽的師生,雁遊連忙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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