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憲將頭靠在床頭,望著虛空的一點苦笑一聲,“您不會明白我有多愛她。”
他這樣子真是越看越讓人火大,他這個孫兒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他野心勃勃,自信又睿智,對一切都充滿了乾勁,可是現在的他卻變得一蹶不振,完全失去了他該有的光彩。
關鍵是,說也說不動,罵也罵不聽,謝國勝也是無奈。
“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君憲,好好跟我打起精神來,過幾天就是你榮升少校禮了。”
謝君憲卻搖搖頭,“我不需要了。”
謝國勝面色越發沉冷下來,眯眼問他,“你不需要了是什麽意思?”
他的語氣充滿了頹廢,好似失去了一切希望,“沒有了她什麽都沒用了,什麽少校,什麽前程,通通都沒用了。”
“胡鬧!”謝國勝滿面怒火爆呵道,“那可是你拚了命掙下來的!”
謝君憲閉上眼睛,一張臉上毫無生機,“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您先出去吧。”
謝國勝簡直氣急了,有一肚子話要訓他,可是望著他那模樣,現在說什麽對他來說都是沒用的,最終他也只能強壓著火氣,冷哼一聲出了門。
謝君憲就像一塊完全喪失了生機的朽木一般靠坐在床頭,他面色很平靜,如夜色下沉寂的大海,他一動不動,如果不是他胸口的起伏,大概沒人能看出他還活著。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才慢慢睜開眼來,眼中也是一片平靜,是那種像是將生命所有的熱量都燃燒殆盡以後的平靜,沒有一絲光彩,沒有一絲波瀾,死氣沉沉,仿若行屍走肉一般。
他走到酒櫃邊,將那吊在脖子上的繃帶胡亂拆下,拿過杯子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似乎喝完還不過癮,他拿著酒瓶和酒杯重重跌坐在靠牆角的沙發上,又滿上一杯隨即一飲而盡。
兩杯烈酒下肚,身體火辣辣地燃燒著,他一臉疲憊的靠在沙發上,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
他記得那應該是他們在一起之後不久,他不得不動身回到東北的邊境海城。那時候的他已經加入了雪豹突擊隊,他們大隊被調到海城歷練,作為隊長的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缺席,哪怕他真的非常非常不舍得她。
實際上他選擇加入有魔鬼地獄之稱的雪豹突擊對也是因為她,那時候她告訴他她不會喜歡他更不會嫁給他,她的話實在是太傷人,那段時間他隻覺得自己一顆心都死了,為了讓自己忙碌起來,他毅然加入雪豹突擊隊,這邊訓練量很大,可以讓他沒時間去想她。
只是後來他才知道自己這樣做受苦的還是自己,因為他是真的很想她。再加上這邊信號不太好,要打個電話得到很遠的小山丘上,所以他也不能天天給她打電話。
實在想她想得不得了的時候,他就要走很遠的路去那小山丘。他記得那時候已經是十二月份了,這個地方靠近極地,一到十月就冷得不得了,十二月正是氣候最惡劣的時候,寒風夾著飄雪刮在身上,即便穿了厚厚的軍大衣依然覺得冷,他在這邊站了沒一會兒就感覺身體快被凍僵了。
可是他還是舍不得掛電話,他想多聽一會兒她的聲音。
她在電話中告訴他,她不打算去國外了,她哥哥給他找了個國內的大學,她還說她現在畫畫畫得越來越好,她以後想學設計,想開自己的工作室。
他就喜歡聽她那種雀躍的,仿若是小黃鶯一般的聲音,嘰嘰喳喳,即便說的是廢話他也願意聽。
一直聊到深夜,他怕她困了才依依不舍掛斷電話,踩著雪地走了近兩裡的路才回到營地,可是他卻怎麽也睡不著覺,他真的好想她,好想她,好想此刻立刻就飛奔到她身邊抱著她軟軟的身子。
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他索性披衣起床,牽了一匹戰馬便飛奔出去。
大雪已經停了,地上卻積了一層雪,可是這邊的優等戰馬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哪怕踏在積雪上,速度也是飛快,他就一直策馬狂奔到羅姆河。
來到羅姆河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在遠遠的地平線上露出了一張臉,灑下赤色的一片光亮。
馬兒在河邊喝水,他騎在馬背上,望著遠處紅紅的太陽,突然發現這一切好像都是無濟於事的,他還是想她,發狂的想。
“君憲,謝君憲!”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身後有聲音在叫他,是他格外熟悉的,清脆的,仿若小黃鶯一般的聲音。
他轉過頭去,就看到一個裹著厚厚衣服的白圓球向他滾過來,他目光眯了眯,下意識翻身下馬,他卻沒有過去,而是就這般呆呆的看著那人靠近。
她慢慢的跑到跟前了,他看到她一張小臉凍得紅通通的,滿含激動的眼睛亮晶晶的,燦若寶石一般,天寒地凍的天氣,好像一切都死了,她卻是那般鮮活,蹦蹦跳跳出現在他跟前。
他覺得他恐怕到死都忘不掉這一幕,在海城曠無邊際的平原上,在寒冬旭日的光輝中,她就這般奔奔跳跳出現在他眼前,她紅紅的臉蛋,激動的目光簡直美得讓人窒息。
可是那時候的他卻只是傻傻的看著她,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她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裡?一定是他太想她了才出現了這樣的幻覺。
“謝君憲,你幹嘛啊?不認識我了嗎?”她抓著他的手一臉不滿。
觸碰到她冰涼的手指他才如夢初醒,她是真的,真的在他跟前,在他最想她的時候,她就如驚喜一般從天而降,慰藉著他寂寞的心。
“你……怎麽來了?”好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了一句。
似乎對他的問題不滿,她嘟著嘴道:“我來找你啊,我是和哥哥一起來的,昨天我們到了海城服務站,不過因為天氣太惡劣了我們沒辦法過來,你不知道我昨天跟你打電話的時候好幾次都忍不住告訴你了,不過我想給你驚喜。”她重重的歎了一聲,“不過看上去好像並不是驚喜嘛,你這樣子倒像是受了驚嚇。”
他卻是不等她說完就一把就將她摟在懷中抱著,她穿得可真厚,他都快抱不住了。
那一刻,他真的就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他真想就這樣抱著她,一輩子都不撒手。
他狠狠嗅著她身上的味道,他蹭著她的頭髮,激動到熱淚盈眶,語無倫次叫著她,“貞兒,寶貝。”
他聽到她在懷中咯咯笑,“謝君憲,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麽肉麻的一個人。”
是啊,他也沒有想到,他那麽嚴肅又刻板的人,他手底下那些新兵蛋子,見了他就像是老鼠見了貓,可他沒想到像他這樣的人竟然也可以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完全都變得不像他了。
她的本事就是這麽大,可以挖掘出謝君憲不為人知的那一面。
還有好多好多關於她的記憶,她平時最愛挑食,他很早就在軍隊中生活,知道食物得來不易,所以從考上軍校開始就養成了不浪費食物的習慣,而她又最愛挑食,這個也不吃,那個也不吃,他沒有辦法,隻得將她不吃的都通通吃掉,久而久之,就讓她養成了習慣,凡是她不吃的東西她就直接塞給他,完全將他當成了垃圾桶,而他呢,也逐漸習慣了成為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