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能救雲霄嗎?”
“應該能,不,肯定能。”
而橋的盡頭,迎客青石沉寂千年、哀默無言。
裴景在一旁看得很懵的:“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飄渺的風雪、模糊的對話,都一一映入天塹峰主殿的鏡台上,落入掌門人的眼中。
緊接著裴景看到了自己。
畫面中青年劍修是他,又不是他。長袍曳地,銀發如雪,在鏡台前痛苦地彎下了身。手指顫抖,握不住劍,凌塵劍落地的一霎那,青年終於再也壓抑不住,落下淚來。
嘶吼無聲而悲慟。
“你說他能救雲霄嗎?”“應該能,不,肯定能。”
風雪茫茫把這一幕遮去。
轉眼是紅衣少女顏如花,眼眸堅定而明亮:“裴禦之,現在只能靠你去聯系經天院內的師祖們了,季無憂這次擺明了就是想滅雲霄滿門,拿你當借口推罪而已。我們幾人先試著攔住他,為你拖時間。”
鳳矜皺眉訓斥道:“你平時那副狂得六親不認的樣子哪去了,不是自詡天下第一,還怕一個季無憂?”
寂無端往外看了一眼:“行了,雲霄道人留下的護山大陣快撐不住了,我們先出去吧。”
悟生猶豫很久,往回走,輕聲安慰他:“你不必過多自責,所有的事和你都沒關系。”
見此,虞青蓮大小姐翻個白眼:“遇事慫成這樣,說出去,都丟我們的臉。”
鳳矜難得起了點善心,把她推出去:“給他點時間緩緩吧。”
虞青蓮在宮殿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的一刹那,衣裙明豔如風如火,聲音清朗,初雪般明透:“上次瀛洲島你說我欠你一個人情,這下記著,我還清了。”
是還清了。以命相贖。
他終於聯系上了經天院,只剩一絲沒有神智的遊魂告訴他。
天梯出了故障,經天院所有人,被天道所誅,無一生還。
無一生還。
再也沒有了後路。
他往殿外走去,望眼是白茫茫一片的雪。
清清冷冷天塹峰,空空蒙蒙這世間。雪下深埋枯骨累累,摯友恩師,弟子同門。百年倥傯如一夢。
他持劍往山門外走去,腳步深深淺淺,發絲從底端開始染上白霜。一瞬白頭。
他在懸橋之前,腳步忽然停下來,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止。他卻彎身,手指扶上青石,嘴角扯出一絲蒼白的微笑。
“師祖,我還是要讓你失望了。”
他哭了出來。
“我保不住雲霄啊。”
第27章 再遇
雪覆千山, 天地蒼茫剩一人。那種悲慟太過深刻壓抑,就連身為局外人的裴景都感受到了一陣難過。
畫面中白衣劍修頭抵青石,垂下的髮根根蒼白。
少年的意氣風發散盡,只剩荒蕪和冰冷。懸橋上有輕輕的歎息, 為千百年雲霄最後的命運。
裴景多想伸出手, 為他擦去眼淚,或者扶他一把, 碰得到卻只有冰冷的牆壁。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想:這就是原書中裴禦之的結局嗎?
巍巍宗門最後留下的隻一塊無言青石,最後的墓碑,葬送過往。
裴景的目光也哀傷起來,後面的事殘酷到甚至他都不敢看。
問天峰前殊死一戰, 看他慘敗天下人前。
看曾經那麽驕傲的他, 在萬人咒罵聲裡, 被廢修為、抽筋骨,墜入萬鬼窟。看他落入深淵最後的一眼,眼眸猩紅,猙獰匯聚了毀天滅地的恨和殺意,如惡鬼重臨。
問天峰上血跡斑駁。
風雪停息。
裴景卻久久不能回神, 沉默很久,聲音很低地說:“裴禦之……”
《誅劍》裡關於裴禦之的描寫很少, 裴景看完後, 也隻記得他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偽君子,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殘害師門、死不足惜。
和畫面裡的人完全不一樣。
所以,這不是原書裡的裴禦之。
“這應該是我吧。”裴景喃喃:“是我內心深處的恐懼,恐懼最後還是會走上原主的路。”
“師門不保,親友盡死,經脈寸斷,永墜黑暗——真的會走到這一步嗎?”
雲霄先祖所留下的心魔室果然名不虛傳。
一個虛構的未來都讓他難過起來。
但他上一次走這條路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只有過去的回憶,沒有虛構的未來。所以越長大越多煩憂嗎?連帶著心魔都產生了。
裴禦之墜入萬鬼窟的那一刻,牆壁上的痕跡灰飛煙滅,整個世界重新陷入漆黑。
心魔室內的鈴鐺又響動起來,腳下淌過冰涼的水。
裴景感覺前面漸漸開闊,應該是要走出心魔室了。過道出去後,是一個山洞,也是浮屠殿的另一個出口。
楚君譽比他先一步進來,大概已經出去了,那個怪物沒傷害他?
話說回來,那個怪物呢?
裴景正想著它躲在哪裡,忽然就感受到了毀天滅地的怨念和殺意。他愣住,抬起頭來,瞳孔瞪大。
出去後。
不是山室,而是地獄。
眼前血光衝天。
鬼魂藏在罡風裡,呼嘯狂躁。風卷過大地,仿佛要把人撕碎。
無盡的血霧、遮蔽天日。
血光一閃一閃,偶爾看清楚的幾個場景都讓裴景心驚膽戰。
四面八方都是窮凶極惡的鬼怪,面目猙獰,張開著牙齒鋒利的巨口;某一處毒蛇潛伏黑暗裡,萬條盤旋扭曲在一起,不分彼此,密密麻麻;底下堆疊成山的屍體,每一具都被撕咬得只剩碎沫沾在骨頭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