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一片猩紅腐爛的土壤,纏繞著不少黑色的頭髮。而將這層土刨開後,卻什麽都沒有。
裴景閉眼,用神識探查了一下周圍,只有一些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邪靈。
線索中斷,那妖怪已經不在這間屋子裡了。
他重新睜開眼,坐到桌子邊,對於雲嵐山脈發生的事情,一時間思緒重重。
“血靈芝,鬼嬰,消失的新娘,還有老人死去的孩子。”
他從芥子裡重新拿出那個籃子,取出血肉模糊的頭,把它放桌子上。
蛤蟆精沒說謊,這嬰兒頭應該真的是下雨天從土裡冒出來的,頭顱和牙齒上都沾滿了泥土。
裴景想起那天夜晚見到的那群手拉手鬼嬰。
它們張大嘴哭嚎時。沒有舌頭。
想到這裡,裴景用木棍敲開嬰孩頭的牙齒。裡面很多泥土,濁黃惡臭,寄居不少螞蟻。但細看,果然,舌頭被人撿去了一截。
他神色凝重。
“看來,有必要先把雲嵐山脈的事搞清楚了。”
第二天清早,老頭過來看他,確認他安然無恙後,有些忐忑地試探問:“有什麽發現嗎?”
裴景搖搖頭,道:“沒有,害死你孫子的那個鬼怪,應該已經不再這裡了。”
老人聽了,神色有些悲慟,說:“那麽多年,肯定早走了。”
裴景四顧了一圈,問說:“一直就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怎麽不見你二兒子。”
老人垂頭喪氣:“老二的兩門親事黃了後,雲嵐城沒人願意嫁到這邊來,村裡討不到媳婦的人都賴他,背後嚼舌根對他指指點點。他呆不下去,就去外面做生意了。幾個月回來一次,算著日子,過幾天也快要回來了吧。”
裴景心想:怪不得,老人家雖然表面簡樸,但有一些茶具擺設,根本就不是尋常村民買得起的。
看來老二在外面做生意做的還挺風光。
老人用牛車栽木柴進城,想順帶捎上他們倆。
裴景把許鏡推上去,自己留了下來:“你把他送回去就成,他在這裡盡拖後腿,我要去山脈裡走一走。”
許鏡掙扎著:“別啊!我也要采靈芝做任務的,讓我跟著你!”
裴景道:“跟著我幹什麽,你太菜了,我保護不了你。你回去跟著師兄,和大家一起才安全。”
許鏡還想說什麽,已經被裴景塞了一嘴巴糖,堵住了嘴。
“別耽誤事!”
裴景說完就轉身。
“喂——!”
許鏡咽下糖,伸出手,看著裴景的背影,神情一愣,又把話收了回去。
少年一身淺褐色衣衫,抱劍低頭,山村陌道,朝陽初升,瘦小的背影卻仿佛承載天地,自有一股曠達清逸之態。
*
裴景往山林深處走,霧還是很大,不過不影響他的視線。
他照著記憶,回到了那片沼澤地裡。
蛤蟆精正蹲在一片荷葉上用璞洗靈芝,邊洗邊哭,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倒霉了,難得一次鼓起勇氣去吃人,結果招惹到一個瘟神,它那麽小就被威脅四處奔波做事。
簡直毫無人道。
洗到了一半哭餓了,就順手把靈芝塞進自己嘴裡吃了起來。於是它洗了一個下午,靈芝越洗越少。
裴景走過去,見他洗一個吃一個的,挑眉,直接問:“照你這洗法,十天后你打算給我什麽?”
蛤蟆精吃到一半,愣住了,呆呆地抬起頭來。看到裴景,下意識拔腿就要跳進沼澤地裡。不過被理智還是在的,它強忍住害怕,把半截靈芝吞入肚裡,道:“不、不是十五天后嗎,神你怎麽今天就來了。”
裴景朝他微笑,明朗清透:“我回去認真想了想,自己的事得自己做,采靈芝這事還是我自己來吧,就不麻煩你了。”
蛤蟆精呆愣著,蛙眼差點就濕潤了,學著人類的樣子,雙爪合十想要謝天謝地。
卻被裴景攔住,他心想這蛤蟆精也算是醜萌醜萌的了,道:“可我對這雲嵐山脈不了解,找半天也沒找到地方,你帶我去你平常覓食的地方找找吧。”
蛤蟆精隻想快點送走這尊瘟神,連連點頭:“好好好。”
高一米、寬一米的青黑色蛤蟆,一蹦一跳在前面引路,後面跟著個腰佩劍的俊秀少年。少年邊走邊四望,漆黑的眼眸裡若有所思。
跟著蛤蟆精走,裴景問道:“就上次那個籃子,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那些人頭的。”
蛤蟆精回憶了一下,說:“十年前吧,那個時候我靈智還未開,有一天下雨,跟往常一樣找東西吃,被一個東西絆倒,挖出來就是它了,看著雖然惡心,但吃起來還不錯。”
十年前。
裴景心中算著時間,又問:“你從小住在這山脈裡,有沒有見到過新娘子。”
蛤蟆精:“啥子叫新娘子啊。”
裴景解釋:“就是一個女人,穿著紅衣服,坐在紅轎子裡。”
蛤蟆精恍然大悟,然後補充:“是不是旁邊還會跟著很多人,亂吹亂叫的?”
裴景:“是,你見過?”
蛤蟆精說:“見了可多次呢,過林子的時候吵得要命,每次都把我吵醒。我小時候最煩她們了。不過這幾年好像沒了,我也睡踏實了。”
裴景問它:“她們過這林子鬧出那麽大動靜,你被吵醒了,都不去看一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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