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飄渺處,暮雨霏微。一條山路出現在腳下。風帶著潤濕得泥土的香。處處可聞,放眼所見,是仙葩異草,群峰相倚。行雲在身側,如綢緞細水。
往前走,路況卻艱險異常,山重水複,錯綜複雜。
正愁無路可尋時,忽聞一陣花香。是女子身上雍容又華貴的氣息,伴隨女子的輕笑,偏頭。
看到雲霧中走出來的神女,一襲水青色夾銀線榴花紗裙,隨雲霧隱去。發髻輕綰,手捧青鶴瓷九轉頂爐,香爐煙冉冉,她笑起來,眉眼盡是風雅,從容大方。
女子的身旁飛著一隻青鳥,鳥尾極長極美,青黛色,若山巒。
神女含笑對他道:“此處是蓬山,若要往西昆侖,小公子可能還需繞兩個山頭。”聲音溫柔動人。
他在幻境裡沉默不言。
神女抬手,衣袖寬大,露出玉腕,撫摸旁邊的青鳥,笑說:“我看這人是迷路了,你要不要幫幫忙。”青鳥翻個白眼,很不情願,但還是展翅飛在了前方。神女見此,眼裡滿是溫柔笑意。
煙水重重,她的衣角、鳥的尾羽,相映成畫。
昆侖仙山,色含輕重霧,香引去來風。
可這樣如夢似幻。
止在一刻。
頃刻間,天地就暗了。
白色的仙霧,變黑、變濃、變血腥,粘膩纏在人周圍。一草一木,以可見的速度枯萎。仙山淨土,被魔化。
笑吟吟站在原地的神女,也在變化。
眼裡的微笑凍結。一點紅從她眼角溢出,暈出成花紋,詭異又魅惑。手中的香爐成了血淋淋頭顱。她往前,一身的典雅風華成為嗜血瘋狂。
季無憂嚇到了。
她口中話語說出來,也帶了點扭曲的味道。
“原來你就是,她選中的人啊。”
季無憂渾身冰冷,大叫了一聲,想要後退。但被她眼中的血泊束縛住神識般,怎麽也不敢掙脫。
緊接著,他聽到一聲鳥的叫聲,劃破長空,回過頭——
那隻為他引路的青鳥,身體扭曲至極,在驟風中仰天長嘯。
肉身已經摧毀,剩神識,在受無邊無際狂風撕裂之苦。
而捧著頭顱,衣裙無風自動的神女,古怪地笑了,而後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這是報復啊,青迎。”
季無憂骨子裡的血液都冰冷。他還沒來得及轉過去。
忽然,眼前詭異的女人向前一步,跟他說:“天命之子,你該醒了。”
“放心,我們會再次見到的。”
他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內。徹徹底底暈了過去。
*
看季無憂已經有要蘇醒的跡象,裴景吩咐上陽峰峰主給他換了間房。
他回天塹峰時,終南峰峰主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掌門。”這一回,她沒有叫師兄,而是掌門,可見是真的出了嚴重的事。
裴景問她:“我知道我找你來,所謂何事嗎?”
終南峰峰主神色蒼白,說:“我按你的吩咐,去查了一下進出缺月林頻繁的人——詢問弟子,不少人都說,在裡面看過我座下大弟子,長梧。”
裴景頷首:“繼續。”
終南峰峰主道:“他如今出門遊歷,我便獨自去他洞府內查看了一下。我發現……”終南峰峰主神色一層灰暗,咬牙說:“他的洞府,往深處有一個被雜物掩蓋的隧道。沿著那隧道往前,通向我終南主殿下,瀑布之後。更重要的,我發現那瀑布之下,被水流掩蓋,盡是森森白骨。”
裴景反而笑了,“那長梧是一個怎樣的人。”
終南峰峰主稍有猶豫,說:“他是一個資質不高,但心性堅毅,能吃苦耐勞的人。”
“他兩百年前入外峰,十年如一日苦修,一心一意變強大入內峰,每一次外峰大選,都極盡全力,我親眼看著他從萬人之外,入圍五千,入圍一千,但運氣不好,上一回外峰大比哪怕已經入了百人榜,也被內峰長老刁難,沒能進。這大概已經成了他的執念。”
“之後他便更加刻苦修行,跟走火入魔了吧。”
“想來是天道酬勤,本來以他的資質,我以為築基無望的,沒料到,他現在居然成了我峰內最傑出的弟子。”
裴景輕輕一笑。
終南峰峰主也意識到了,這或許不是天道酬勤,是他入魔走了捷徑,歎了口氣:“這逆徒做出這種事,任憑掌門發落。”
裴景道:“先別急。”
外面一輪月光,照著黑暗中沉睡的一百零八峰,在天塹至高頂,一覽無余。
“離上一次外峰大選多久了。”
終南峰峰主稍愣,回答:“七年了。”
裴景笑了下,意味不明:“七年啊……那也算是久了。提前三年又何妨呢。”
終南峰峰主猛地抬頭。
第69章 收徒
對於外峰子弟來說, 每十年一次的外峰大試是關乎命運的事。雲霄每一個弟子, 在入門派之前,總會被一而再再而三強調“不可怠惰”的思想,夜以繼日修行,為的就是十年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
外峰大試,從七十二座山峰選出一百人,再經由內峰除去問情峰長極峰天塹峰三大主峰, 剩下的三十三位長老選拔。
能不能入還要靠運氣, 像上一次, 外峰可就沒有一人入內峰。
終南峰峰主皺了下眉:“這樣會不會太倉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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