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
如果說薩麥爾象征著這世上一切的罪惡,是所有罪業的歸宿,那麽莫瑞斯就是那種天生適合為光明神捧酒的天使,他的心靈永遠純粹得好像一個天使,有時候甚至讓他自慚形穢,愧疚自己的卑劣。
周宇走出房間,發現那個便宜父親尤金依然在睡覺,便走到隔壁主臥室,將手中的神明畫像塞到了床頭櫃裡。
做完這一切,周宇看著依然沒什麽異樣的房間,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個格外詭異的笑容。
晚安,好夢,我的父親——尤金。
黑發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走出了這個空間很大卻無比雜亂的主臥室。
良久,一團無形的黑漆漆的煙霧從床頭櫃之中散出,悄無聲息地籠罩在了睡在客廳裡的男人身上。
男人粗重的呼吸聲一滯,隨後又變得均勻了起來,只是眉宇之間多了一些肉眼不可見的不詳黑霧。
*
天空像是被火燒一樣,血紅一片。
周宇抬頭望了望天空,面無表情地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堅硬的鞋底與異常平整的柏油地面相觸,發出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他在做夢,他很清楚。
在這個夢境裡,沒有一個人,只有他自己。
其實他很少做夢,這是他兩星期來第一次做夢,還是個如此詭異的夢。
天空被染紅,鎮子上所有的房子都染上了時間的痕跡,破舊不堪。
只有一條貫穿整個鎮子的柏油大道格外筆直,像是有誰特意鋪就的一樣。
夢裡的時間流速是很奇怪的,他走在這條奇特的大道上,漫無目的地觀察著四周的景象。
他覺得自己已經走了無數年,可其實連這座不算大的鎮子都沒走出。
“啊啊啊——!!!”
一聲尖叫劃破血紅的天空。
周宇的耳膜被這一聲尖叫刺激得有些發疼,他難以忍受地閉了閉眼睛,半晌才緩和了過來。
是誰?
他的夢裡會有那麽聒噪的人嗎?
周宇再次睜開眼睛,眼前已經轉換了場景。
他來到了一個破舊的廢棄工廠內部。
鏽跡斑斑的鐵架走廊上,到處都是血痕。
鮮紅的血腳印從周宇面前的走廊一直延伸到遠處的轉角。
他跟隨著腳印的指引來到了一個熔爐之上。
巨大的鐵罐裡滿是燒得通紅的鐵漿,周宇站在熔爐上方用鋼鐵製成的鐵架橋上,向下望著那些燃燒的熾熱火焰,連黑色的發絲都被鋪面迎來的熱浪燒的有些卷曲了。
“放過我!求你!啊啊啊!”慘叫聲再次響起,其中包含的痛苦和乞求令人聽著都覺得無比淒慘。
“桀桀桀~說真的,親愛的保羅,你適合去練男高音,多麽標準的慘叫聲,聽聽,太可憐了,哦,我真想同情你,真的!”另一個嘶啞低沉的聲音響起,卻令人覺得邪惡無比。
“可是,你不該傷他的,你這個該死的狗娘養的保羅!”原本還顯得扭捏造作的嘶啞聲音變得更加低沉,暴怒的情緒顯露無疑。
“現在,好好洗個熱水浴,哦,好好洗,說不定我就原諒你了呢桀桀桀桀!”男人的聲音重新變得充滿惡趣味。
渾身被燒焦了的男人用尖銳的利爪扣住手中人類的脖子,將他置於熔爐之上,滿臉惡意地看著他尖叫求饒。
“不,不,不!不要把我扔下去,求你嗚嗚,啊啊啊——”原本身材健壯高大的保羅被這個不知道姓名的男人輕松地抓住脖子吊了起來。
他雙腿不停地掙扎著,想要逃脫被扔入火海的命運。
但很可惜,惡魔從來不會有多余的同情。
他的慘叫聲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被燒得通紅熾熱的鐵漿之中。
啪嗒——一聲輕響在這空蕩的工廠裡分外刺耳。
原來是周宇不小心踢到了一塊碎裂的鐵塊,將它踢入了下方的熔爐之中。
穿著一身不太合身的校服的男人在一瞬間轉頭,一個黑發少年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野。
少年祖母綠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蒼白的臉頰在火光的映襯下多了些許紅潤的色彩。
少年看著他的臉,疑惑地歪了歪頭,鮮紅而飽滿的唇瓣微動,輕聲問道:“莫瑞斯?”
“NO,不是!”男人布滿疤痕的臉上,原本的凶惡之色瞬間消失,徒留滿滿的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鈴鈴——鬧鍾響了。
周宇睜開眼睛,看到了房間裡熟悉的天花板。
他醒了。
從床上坐起,周宇看了看窗外還未亮透的天色,蒼白的臉龐上有些汗濕,將額頭的發絲都黏在了臉上,顯出了些許脆弱的意味。
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嗎?
*
早晨,冰冷的霧氣還未散去,已經有學生開始陸續踏入了學校。
“啊啊啊!!!”尖叫聲劃破了天際。
有人發現學校裡有名的橄欖球員保羅正拿著刀子到處傷人,嘴裡還瘋瘋癲癲地叫囂著什麽神明已死,魔鬼復活了的話語,讓人聽了就忍不住皺眉。
在這個宗教氛圍濃鬱的小鎮上,任何對於神明不敬的言語只能在私底下出現,不然只會被人當做瘋子,被抓進瘋人院罷了。
警車的鳴笛聲響起,很快就將徹底瘋了的保羅抓到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