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鶇一面回憶從前,一面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只不過是在參加一次條件比較艱苦的集訓而已。
一分鍾以後。
五分鍾以後。
十分鍾以後。
“唰”地一下,季鶇抱著被子,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日啊,睡不著啊!
他站起身,打亮手電筒,將光圈縮到最暗,朝四下看了一眼。
莫天根在他左手邊的位置,睡得跟一頭死豬一樣,估計除非對他來個拳打腳踢,否則很難將人弄醒。
而任漸默則睡在他右手邊,側身面對牆壁,用一張髒兮兮的藍灰色毛毯將自己裹住,安安靜靜地一動不動,看不出到底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的。
再遠一些的地方,季鶇的手電筒的光亮就覆蓋不到了,他只能勉強分辨出一些影影綽綽的輪廓,讓他知道,其他人就在自己的附近。
季鶇爬起身,踮起腳一步跨過大根老師,然後打著手電,像一尾動作靈活的遊魚一般,從橫七豎八的熟睡者中穿過,朝地窖角落的立櫃走去,找到了那扇隱藏在櫃後的小門。
他想到鍾樓上看看。
通往鍾樓頂部的樓梯相當狹窄而且陡峭,只能勉強容一人通過。
季鶇左手拿著手電筒,右手扶著斑駁凹凸的石牆,繞著螺旋狀的樓梯往上爬。
他覺得自己應該上了有四、五層樓的高度,才終於爬到了頂上。
季鶇以前在參加國際性賽事的時候,也曾經在比賽後參觀過當地的一些教堂。不過,像這樣又高又窄、構造古老的小鍾樓,他在此之前還從未親眼見過。
鍾樓的頂部掛著一口水缸般大的銅鍾,而牆壁的四個方向都有一扇直徑約有半米寬的圓形的窗戶。
鍾樓的尖頂修得很高,窗戶的最下緣剛好到他的下巴,季鶇踮起腳,伸長脖子,將腦袋探出窗戶往下看。
入目所及,只能看到窗沿下方一小截灰白色的牆壁,以及黑洞洞的,幾欲將人吞噬的夜色。
季鶇還不太熟悉落日鎮的布局,周圍幾乎一片黑暗,就算他的視力再好,在無星無月的深夜之中,也很難辨清楚方向。
他踮腳找了一會兒,終於在林木間發現了一棟亮了燈的建築物。
那是他們先前呆過的診所,燈也是他們打開的。
現在那幾個亮著燈的房間,倒變成了整座鎮子僅剩的光源,以及唯一能給他指明方向的路標了。
季鶇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按照士兵們告訴他的怪物的特性,那些遊走在黑暗中的骷髏,既不能視物,也不能發音,而且距離這麽遠,應該也是聽不到他在鍾樓上的這一點兒動靜,更嗅不到他的呼吸的。
所以他呆在這兒,應該很安全。
不過大約是人的心理作用,當自己身處在黑暗的險境之中時,總會下意識地認為,只有在四面都是高牆的密閉的環境裡,才能算得上保險。
像季小鳥這樣,獨自一個人站在涼颼颼的、到處漏風的塔樓裡,真是怎麽看怎麽覺得瘮得慌。
於是,季鶇認為自己應該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探險,乖乖地回去睡覺了。
然而,就在他準備轉身的一刹那,一隻手毫無預兆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季鶇隻覺得,哪怕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差那麽一絲半點,這會兒就該被活活嚇出個心臟驟停,提早結束在這個“世界”裡的冒險,直接回歸永眠了。
他頭皮發麻,腦中一片空白,一串慘叫就要本能地衝口而出。
不過他背後的人比他更快,在他第一個字才堪堪滑到喉嚨口的時候,另一隻手就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別喊。”
季鶇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貼著他的耳廓低語道:“是我。”
可憐的季小鳥同學,一顆心才剛剛重重落回腔子裡,又被耳後拂過的熱氣激得渾身一顫,臉“唰”一下從額頭一直紅到了脖子根。
——是任漸默!
“嗚嗚嗚!”
他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大喊的,對方可以松開他了。
任漸默果然放開了捂住季鶇嘴巴的手。
“怎麽,嚇到你了?”
他的話語中還藏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季鶇的心臟還在砰砰直跳,連帶說話都有些許磕巴,“你、你怎麽會、會上來?”
“來找你啊。”
任漸默語氣淡淡地回答,就好像那是一件多麽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怕你走丟了。”
季鶇連忙反駁:
“我、我又不出去,怎麽可能走丟嘛!”
但隨即,他看到任漸默雙眸中隱含著的調笑意味,立刻明白自己這是被對方開了個玩笑,不由得一陣懊惱。
季小鳥隻覺得自己真是太傻了,在對方面前整個就跟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似的,動不動就被夢中情人的一句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的話撩得心跳加速……
——等等……
季鶇被自己腦海中浮現的比喻給嚇了一跳。
——什麽情竇初開!
——什麽夢中情人!
——你忒麽這是顏控晚期無藥可救,只要是美人,就可以無視性別說彎就彎嗎!?
季小鳥在心中展開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嚴肅告誡自己,這只是社會主義兄弟情而已,不要想太多了!
他想自己一個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的母胎SOLO,相當於連新手教程都還沒玩過,到底是哪來的勇氣,竟然就膽敢不自量力地肖想地獄級難度副本,企圖拿下一個神秘莫測美顏盛世外加性別相同三合一的超高難度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