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鶇覺得就憑這人的體型,完全可以去練摔跤。
“個狗嗷呂洞賓喲……”
男人一手托住季鶇的掃帚,另一隻手揉著被狠拍了一記的肩膀,忿忿地說:“老子好心拉你一哈,還挨你一掃把!”
季鶇以前有個隊友祖籍也在川渝,兩人關系很好,兼之上下鋪睡了兩年,以至於他早就聽習慣了隊友的方言口音,所以剛才這男人的話,他連猜帶蒙,還是聽懂了大半。
從對方的話語中,他起碼得知了這人並無惡意,剛才突然撞在他身上,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好像也是為了“救他”。
於是季鶇收回了懟在男人頭頂的掃帚。
“你是誰?”
他警惕地打量著面前的肌肉壯男。
“老子是……”
男人隻回答了兩個字,又忽然跟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一蹦三尺高,“哈呦!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地上有——”
他猛地回身,瞪大雙眼,表情猙獰地瞪向堆疊在門邊的那套西裝。
然後聲音戛然而止。
“你是說這個?”
季鶇上前兩步,從地上撿起了西裝側袋旁的金幣,朝他揚了揚,“這不過是一枚硬幣而已。”
男人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尷尬,他抬手搔了搔自己的臉頰,“我剛還以為是……”
他換成了普通話,不過還是帶著明顯的川渝口音。
“你以為,是那種會把人燒成灰的蜻蜓?”
季鶇接過了話頭。
“啊,你這身衣服……”
男人這才注意到季鶇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打扮,頓悟:“你也遇到那玩意兒了,對吧?”
季鶇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我們別在這兒說話了。”
他抬手指了指身後沃爾瑪超市的大門,“先進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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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季鶇不知道這座城市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很明顯,所有變故都發生得非常突然。
因為盡管居民全都消失了,但城中的一切仍然保持著井井有條的模樣,就像這間超市一樣,旋轉門虛掩著,他伸手一推,輕輕松松地就進去了。
這讓他不由得想起小時候曾經讀過的諸如《世界十大未解之謎》一類的兒童讀物,裡面常常會出現“幽靈船”或者“無人村”這兩種經典的神秘學題材。
在這些故事裡,一條船上的乘客,或者某個村莊的村民會毫無預兆地突然消失,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等人們找到船或者村子的時候,他們會發現裡面的一切依然保持著有人生活在其中的樣子,甚至連餐桌上都還放著隻吃了兩口的麵包和沒喝完的咖啡。
季鶇覺得,他現在經歷的情況,就和故事裡描述的很相像,也是空蕩蕩的城市,消失不見的居民,而市容市貌卻還沒有受到破壞,完整得令人心驚。
“不錯啊小兄弟。”
身材健碩的男人也跟了進來。
他一邊左右四顧,一邊拍了拍季鶇的肩膀,“能想到來這兒找補給,厲害得很嘞!”
季鶇對這位自來熟的態度倒不覺得煩。
他舉起手,亮出自己的手肘。
剛才他摔倒時,兩條胳膊撐在布滿積灰和沙土的地磚上,肘部的袖子和皮都擦破了,“我想先去換件衣服。”
男人點點頭,又原地轉了一圈,很快發現了指向二樓的服裝區的標識牌,“來來來,走吧。”
他扯了扯自己的T恤前襟,“這件衣服太小了,我也去換一件。”
沃爾瑪賣的衣服款式大眾到堪稱毫無特色,不過季鶇和壯碩男都不是挑剔的人,一人選了一件長袖連帽衫,連更衣室都不用去,直接扒下舊衣服就將新的換上。
“什麽,你竟然是個老師?”
聽完肌肉男的自我介紹之後,季鶇發出了一聲驚歎,“你要不說我還以為你是個健身教練呢!”
壯男聞言,挑眉看向季鶇,不客氣地回敬道,“我看你這麽瘦,居然還是職業運動員,不是更扯嗎?”
他自稱莫天根,但因為這名字實在有點兒羞恥,所以堅持讓季鶇叫他“大根哥”——雖然季鶇認為,“大根”聽起來也沒比“天根”好到哪裡去就是了。
莫天根今年二十七歲,是土生土長如假包換的山城人,在當地一所高中當生物老師。
兩人交換了彼此的身份信息,換好衣服,一致決定先去餐飲食品區找點兒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
一邊走,莫天根一邊對季鶇說:“我先前其實見過你。”
季鶇扭頭看向他,睜大雙眼,表情頗為意外,“你見過我?在哪裡?”
“我認得你那件番茄炒雞蛋色的運動衫。”
莫天根點了點頭,“你先前也在那輛磁懸浮軌道車裡,對吧?”
“什麽!?”
聞言,季鶇已經從吃驚變成了震驚。
他失聲叫了起來,“原來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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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季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座空蕩蕩的灰燼之城的,但他卻清楚地記得在自己失去意識之前,他正在經歷的最後一件事。
他是一個反曲弓運動員,同時參加團體和個人賽兩個項目,還是男子國青隊的隊長。
平日集訓的時候,他不是隊裡成績最好的,但每一回上了賽場,卻是發揮最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