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仿佛是竹做的掃帚掃地時發出的聲音,音量不大,節奏不疾不徐,十分規律。
李雲沐從美人們的玉體間爬起來,眯縫著眼,借著窗外漏進來的月色,四處打量。
“一、二、三、四、五、六……”
他數了一圈,只在自己身邊數出了六個人。
心愛的綠竹姑娘不見了,而外頭的沙沙聲仍在繼續。
“綠竹?”
李雲沐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撩開窗簾,就將腦袋探了出去。
下一秒,他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
他看到,自己剛抬回家還沒焐熱的名花綠竹竟然高高懸在了他臥房的梁下,身體如同一隻鍾擺般,緩緩地搖晃著。
一條碧綠色的絲絛環過她的頸脖,一端繞在梁上,另一端垂落下來,一直拖到了地上。
剛才李雲沐聽到的“掃帚掃地”聲,正是那絲絛隨著女人身體搖晃的節奏,在地板上蹭動時發出的動靜。
“綠竹!綠竹啊!”
李公子聲嘶力竭地大喊,同時朝著那掛在半空中的女人撲了過去。
他的叫喊聲自然驚醒了其他幾房小妾。
眾人紛紛醒來,轉頭便看到了紗帳外的吊死鬼,當下花容失色,驚叫聲如同合奏般此起彼伏。
這時李雲沐已經扶住了綠竹的身體,手忙腳亂想要將人弄下來。
心急如焚之下,李公子沒有察覺,他們剛才都叫得這麽響了,別說是屋外值夜的丫鬟婆子,就連院子裡的家丁護院也該被驚動了才是。
然而外頭毫無動靜,連一個聞聲趕來查看的傭人都沒有。
“快來幫忙啊!”
李雲沐拽不動綠竹,急得滿頭大汗,扭頭朝著還呆愣在榻上的幾房妾室吼道。
就在這時,他手裡的重量突然一輕。
“唰”的一聲,勒住綠竹脖子的絲絛忽然一松,女人就軟軟地滑了下來,俯身趴在了地上。
“綠竹、綠竹!”
李公子連忙回身去掰她的肩膀,然後就被手裡的溫度嚇了個機靈。
炎炎夏日,即便是死了一日的屍體,在這種天氣裡也能一直保持著二十多三十度的體溫。
但李雲沐摸到的綠竹,哪怕隔著一層薄衣,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衣物下的身軀,冷得像冰一樣。
李雲沐心中頓時哇涼哇涼的,眼淚不由自主地飆出了眼眶。
他將綠竹的身體翻了過來。
然後就見到了有生以來最驚駭的一幕。
綠竹雙目圓睜、七竅流血,原本精致漂亮的瓜子臉慘白如紙,櫻桃小口張到了最大,舌頭吐出,幾乎要耷拉到下巴——人都已經涼透了,呼吸當然早停了不知多久。
“綠竹啊!!”
李雲沐嘶聲嚎哭起來,周遭圍觀的幾房小妾也驚了個肝膽俱裂,一時間亂作一團。
就在這時,綠竹的手突然動了。
她的右手猛地鉗住了李公子的小臂。
“老爺!”
李雲沐聽到綠竹開口說話了,“我死的冤啊!”
“媽呀,詐屍了!!”
姑娘們頓時嚇得三魂離體,紛紛慘叫著向屋門撲了過去
李雲沐當然也想走。
但綠竹的纖纖玉指此時卻如同鋼鉗一般,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令他根本掙脫不得。
“我是被妖怪害死的!老爺!我是被妖怪害死的!”
涕淚橫流間,李公子聽到綠竹如此說道。
緊接著,房中忽然刮起了一陣陰風。
李雲沐,連同擠在房門前的六個小妾一起,像斷線的木偶一般,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綠竹抹掉臉上的血水,低頭朝別在衣領內側的一枚麥克風說道:
“好了,人我都放倒了。”
下一秒,剛才幾個妾室死活打不開的房門從外側被人推開,Zero、馬可和樊鹿鳴走進了房間。
他們繞開暈倒在地的幾個女人,將李雲沐搬回到床榻上。
而後綠竹就看見樊鹿鳴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又從裡面取出幾樣怪模怪樣的器具,逐一擺在床上。
她雖然頗為好奇,但也知道不該問的事情就別問的道理,隻閉嘴在旁默默地看。
準備停當之後,樊家弟弟拉開李雲沐的上衣,先用手指在他的左胸摸索了一陣,確定好位置之後,手持注射器,乾脆利落地往下一扎。
他抽了滿滿一針管鮮紅的血液。
然後他拔出針頭,又發動異能,替李雲沐止了血。
整個過程只花了三分鍾。
“好了,直接懟進心臟裡抽的。”
他將針管卸下來,蓋好蓋子遞給綠竹。
“我保證這是最最純正的心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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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李府鬧妖的事很快傳遍了蘇棠城。
留言說得繪聲繪色、有板有眼,說是偷了黑龍龍珠的妖怪逃進了李府,不僅害死了名動全城的花魁綠竹,還擄走了她的屍體吃肉。
從那日後,李府便日日怪事不斷、家宅不寧,是以人人自危,生怕會變成下一個受害者。
而李府病了好幾年的少奶奶趙氏,身體竟然奇跡般康復的新聞,夾在諸般驚悚詭事之間,反倒毫不顯眼了。
根據趙氏自己的說法,在府中鬧鬼那夜,她夢到了全身白紗的美貌仙人,說自己是冥府的神仙,因憐憫綠竹死後還記掛著她病情的深情厚誼,特賜給她一顆仙丹與一碗靈藥,服下後,頑疾便能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