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鶴眠倒抽了一口冷氣,連頭髮根都豎了起來。
那是一隻枯瘦的、慘白的、毫無血色的手。
白得宛如石膏製的模型。
然而在蒼白得如此刺眼的一隻手上,卻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嶙峋的血管。
與正常人淡青色的靜脈不同,它們是純黑色的,簡直好似管腔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墨汁一般。
蒼白的皮膚與漆黑的血管,如此黑白分明的對比,明晃晃地告訴莫天根和樊家姐弟,門後的玩意兒絕非善類。
果然,三人很快就看到了它們的真容。
四顆腦袋從越來越寬的門縫中擠了出來。
所有人同時抽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顆與手的顏色一樣慘白的頭顱。
更準確的說,那只是一層薄薄的皮膚包裹住一張漆黑的血管網與一個人類的顱骨,然後在空蕩蕩的眼窩裡塞進兩顆玻璃球一樣的渾濁眼珠而已。
當它們的腦袋從縫隙裡擠出來以後,四個白皮“人”忽然彈了起來,如同子彈一般,朝著莫天根等人所在的浮板撲了過來。
“媽耶!”
莫天根二話不說抄起他的折疊椅,朝著其中一隻拍了過去,一個漂亮的全壘打,將它抽飛了出去,“咣”一下砸在了豎井上,又順著光滑的牆身“呲溜”一下滑了下去。
但另外三隻卻準確地落在了浮板上。
待看清了它們的真容之後,樊鶴眠不止頭髮根兒,連汗毛都全豎了起來。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這些東西長得太過惡心了。
這三個白皮“人”,只有腦袋和兩條胳膊勉強具有“人”的特點,而在肩膀以下,原本應該是軀乾的地方,竟連接著一大叢屬於昆蟲的腳。
這些長足細長而且分節,側面有一排排勾狀的倒刺,其中兩根特別強壯,肌肉發達,像極了蝗蟲的後肢。
剛才它們就是通過那一對強勁有力的後足,一下子跳過十多米的距離,直接蹦到浮板上的。
三個白皮腦袋用一對空洞無神的死魚眼死死盯住三人,似乎正在思考是不是要展開攻擊的時候,突然又是“哢哢”兩聲脆響,然後是一陣丁零桄榔的響動。
大根老師與雙胞胎一同抬頭,驚駭的看到,吊住最外層的浮板的四根鐵鎖鏈中的兩根,竟然就在這麽個關鍵時刻突然斷裂了,殘端打著卷兒甩下來,要掉不掉地掛在浮板上,宛如一條蛇的屍體。
外層的浮板失去一半的支撐之後,頓時朝一側歪斜,再也無法與其他三塊維持在同一平面上。
莫天根、樊鶴眠、樊鹿鳴三人頓時背脊一陣發寒。
——這要是掉下去,可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這個高度,哪怕是巨人形態的大根老師也扛不住,雙胞胎肯定直接就摔成肉餅了。
“快!”
樊鶴眠根本來不及多想,大聲催促道:
“大根,去拿寶石!小鹿,你搞定拚圖!”
說著,她從發髻裡拔出發釵,化成了她的長刀“白露”:
“這些怪物,交給我來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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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給我一顆藍色的!”
弟弟站在石柱前,急得焦頭爛額。
這小學生程度的四乘四數獨遊戲雖然簡單,但架不住現在情況混亂,他根本不能靜心思考。
偏偏這種時候更是連一點兒錯都不能犯——畢竟誰知道犯錯了還有沒有機會重來呢?
莫天根的情況也比樊鹿鳴輕松不到哪裡去。
那些白皮腦袋的昆蟲足肢比精鋼製的刺刀還鋒利,發動攻擊時,輕輕松松就能在石板面上扎出個窟窿來。
雖然黑巨人形態下,他全身上下覆蓋著一層堅韌的龍鱗,蟲足一時半會兒拿他沒啥辦法,但樊鹿鳴這個小奶爸還在他腳下竄來竄去忙著算數和拚圖呢,莫天根必須分神保護他不受傷害。
至於樊鶴眠,她那邊的情況是最危急的。
牆壁上的四扇石門還在一秒不停地寸寸滑落,空隙越來越大,同時,越來越多的怪物正從門後爬出,跳到浮板上。
連接著浮板的鐵索一根接一根斷裂,殘端如同遊蛇般隨著慣性四處飛舞。
樊鶴眠全神貫注,將異能使到了極致,紅色的十字閃光如同炫目的流星一般,每閃動一次,就撕開一頭怪物的身體。
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自從加入了季小鳥等人的團隊以後,樊鶴眠在隊伍中定位就成了一個輔助輸出的。
盡管每一回經歷的“世界”都難得不像話,但一直有比她強大得多的人頂在前面,去扛那些最危險、最要命、最關鍵的任務,而她只需要從旁協助就行。
已經有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樊鶴眠必須成為那條守住同伴的防線,獨力面對源源不斷的敵人了。
愈發到了生死攸關之時,樊鶴眠的大腦反而愈發冷靜。
——因為她在保護的,是大根老師和她的弟弟。
——是同伴,是親人,也是她最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存在。
樊鶴眠沉默而鎮靜地計算著應該怎樣才能將異能用到極致,如何同時一次削掉三頭人面蟲的腦袋,又如何躲閃來自其他怪物的攻擊,還有如何及時逃過崩塌的浮板。
姑娘刀氣所過之處,白皮怪物的腦袋就好像被戳破的氣球似的,一個接一個炸裂開來,飛濺出來的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一股股漆黑的粘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