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現在時值盛夏,又是水汽充沛的雨季,想要用火攻就更是困難了。
當然隊伍裡不少奇人異士都試圖用自己的方法阻止聖廷軍渡河,雙方爆發過幾次激烈的衝突,互有傷亡,但三天后鐵索樓船陣最終成形,百萬西夷軍如同黑壓壓的一群一般渡河登陸,撲向了北岸的朝廷主力軍。
於是自西夷人東侵以來,規模最大、戰況最激烈、傷亡最慘重的一場戰役開始了。
起初一段時間,面對聖廷軍如狼似虎的瘋狂攻勢,朝廷軍隊的前鋒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潰敗後一日間奔逃百裡,待到重新收攏殘兵,與中軍匯合時,死傷竟已超過半數。
好在北岸地形複雜。
在接下來的許多天裡,朝廷軍各路將士憑著對地圖的熟悉程度,以及一身寧死不當亡國奴的錚錚鐵骨,硬是扛住了侵略者們一波接一波的進攻。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三天、五天、一周……十天、半個月。
聖廷軍好像一群獅子,凶殘且饑餓。
獅子們瘋狂地追逐草原上的角馬群,氣勢洶洶、強大無匹,看似佔據著碾壓式的優勢,但跑了許久,卻始終無法咬住獵物的咽喉,反倒把自己累得筋疲力盡,同時也耗光了衝勁。
從聖廷軍渡河到現在,已經整整半月有余。
終於,從三天前開始,那群西夷人不再每日攻城略地,反而是佔據了一座山城,將整座城的平民都強征作奴隸,就地伐木取材,修建起了防禦工事。
“……不對。”
季鶇仔細的研究著他通過望遠鏡看到的東西,“他們在修建的那東西,不像是防禦工事。”
任漸默點了點頭。
他同意季鶇的想法。
“昨天我還以為他們在修瞭望台或者箭樓之類的玩意兒。”
季小鳥說道:
“但今天看來,那似乎……就是一座高台?”
“沒錯。”
任漸默拿回望遠鏡,再確認了一遍:
“這個樣式的東西不會在兩軍對戰中派上多大用場,我覺得,它更像是某種宗教用途的建築物。”
“不會吧?”
季鶇挑了挑眉,表情看上去頗為不可思議。
“這都什麽時候了?難道他們花那麽大的力氣,就是為了建個祈禱用的地方?”
他將目光轉向十多公裡外的敵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而且就算他們真的要建,也該是建造一座教堂吧?在半山腰上建一座高台是什麽意思?”
這個問題太難了,連任漸默也答不出來。
其實不止是季鶇和任漸默,軍營裡許多人都在關注那座高台的建造進度。
這兩日,蘇江軍曾經派出好幾批斥候——其中包括一些修真者——試圖潛入敵陣打聽對方的下一步舉措。
然而這些人都好似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至於那些在戰場上俘虜的敵方士兵,則對此一問三不知,壓根兒審不出那座巨大的高台是幹什麽用的。
在這個時候,唯一能給他們相關情報的,反而是女巫伊蓮娜。
雖然伊蓮娜是個紅發綠眼的西夷人,但這大半個月以來,在她頻繁地展現出自己的佔卜能力的價值之後,少女就變成了軍營裡的大寶貝,蘇江軍到哪裡都要將她一並捎上。
昨天伊蓮娜做了佔卜。
她佔出的重要情報有兩個——其一,東征軍的領導者,聖子蘭斯洛特就在距離他們不到二十公裡的山城之中;其二,聖廷軍正在建造的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只不過,那座高台究竟是什麽?
每當伊蓮娜想要將她的力量運用得更深入的時候,就會被無形的屏障所遮擋,全然無法勘破。
季鶇甚至有考慮過要不要乾脆自己潛進山城裡看看,如果能順便乾掉敵方那位傳說中的聖子蘭斯洛特就更好了。
可惜他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細細計劃,便被任漸默否定了。
有聖子親身坐鎮,敵軍的守備自然異常森嚴。
先不說城中的布防有多嚴密,光是那無法入城的三十萬大軍,現在就駐守再城外,一塊塊營地把山城圍得鐵桶一般密不透風,還能看到聖光加持下的透視之眼在城外盤旋,比無人偵察機還要棘手。
現在的季小鳥雖然已經非常厲害了,但他畢竟沒有飛天遁地、隱身潛行的本事,貿然潛入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容易打草驚蛇。
“對了,我們回去吧。”
季鶇拉了拉任漸默的手。
“蘇將軍好像有事要跟大家商量。”
於是兩人收好望遠鏡,翻身跳下松樹,一同回了軍營。
晚飯後,蘇江軍將隊伍裡的厲害角色都請到了自己的中軍大帳裡,開了個作戰會議。
蘇江軍是一個四十出頭的魁梧大漢,祖上有草原遊牧民族血統,所以長相中帶了點異族特征,眉骨高聳,眼窩深邃,鼻峰略有些鷹勾,算得上頗為英俊。
只是這段時間的殫精竭慮已讓他筋疲力盡,兩鬢染滿霜色,眉間更是因長期蹙眉而留下了兩道深深的褶皺,看起來比他的真實年齡老了足有十多歲。
蘇江軍手下有五萬騎兵。
作為抗戰的先鋒軍,他們的傷亡自然是最慘重的。
從開始到現在,他帶領的將兵幾乎從將官到士兵全部換了一撥人,三千親衛更是死得只剩寥寥百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