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類靈異作品裡,有一種很常見的鬼魂類型,被稱作“地縛靈”。
它們通常因為驟然橫死而怨氣深重,又或者生前有強烈的心願未能了結,死後化為鬼魂,常年徘徊在自己身亡的地點,又或者是特別惦念之處。
地縛靈有一個很重要的特點,就是它們只會在固定的場所現身,就好像被那地方“束縛”住了一樣,無法離開哪怕半步。
很顯然,面前這個持刀的黑色人影,符合地縛靈的所有特征,而且活動空間非常狹窄,只有一個橋洞而已……
——那麽,是不是意味著,這隻厲鬼,是死在橋洞下的呢?
有了這個思路,季鶇再仔細地看對方的長相,腦中忽然有靈光一現。
他們面前的持刀者髒兮兮、水淋淋,周身籠罩著一層灰黑色的霧氣,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團澆了水的煤渣子捏出來的泥人似的。
不過季鶇跟它周旋了也有不短的一段時間了,離得足夠近時,還是抓住機會看清了對手的樣子。
那黑影確確實實是個“人”。
模樣大約四五十歲,臉頰瘦削、顴骨高聳,長得不矮,但人卻很瘦,濃密的胡子幾乎遮住了下半張臉,只能從胡子抖動的幅度判斷它唱歌時嘴唇的翕張。
它有著一頭蓬亂的及肩長發,似乎很久沒有修剪過,糾結成一團一團的,其中夾雜著腐敗的樹葉與淤泥,散發出一股腥膻的惡臭味。
再看它的穿著——破破爛爛滿是補丁的外套、看不出本色的T恤和運動褲,以及圍在腰間的一塊不知是衣服還是別的什麽東西的破帆布……
——看上去,像個……流浪漢……
眼見樊家姐弟已經快要退出了橋洞的范圍,季鶇連忙一閃身,趁持刀者還沒來得及回頭的時候,從他身邊躥過,跟兩人完成了一次換位。
——對了!
他記得以前曾經看過的一部早古的推理電影。
那部電影裡,一個數學家為了給誤殺前夫的鄰居太太頂罪,設計殺害了一個流浪漢,用流浪漢的屍體頂替了真正的死者,從而製造出牢不可破的不在場證據。
季鶇記得,那電影裡有一句台詞。
偵探對凶手說:
【你所殺的那個人,是即使消失不見,也不會被發現的人……應該是個流浪漢吧?】
——是的,在這裡死的是一個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流浪漢!
——所以,在這個靈異地點,單純想要“消滅”持刀者,是不行的!
在躲開迎面劈來的刀刃的同時,季鶇在很近的距離,看到了持刀者的雙眼。
那是一對枯槁而失焦的瞳孔,仿若死水,空洞得沒有半絲漣漪。
——是了,我知道了!
——我們這邊的情況,搞不好跟任漸默那邊是一樣的!
在出發之前,任漸默曾經將自己那邊的情況告訴季鶇,並詢問他關於龍行山隧道的猜測。
當時季小鳥同學給出了一個答案,任大美人兒卻立刻就否定了,而是提供了另外一個完全相反的思路……
季鶇一咬牙,電光火石間,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計劃,已經在腦中成形。
“大根哥、小鶴、小鹿!”
他一邊後退,一邊大聲叫道:
“你們先撐住,我去去就回!”
莫天根和樊家姐弟:“!!?”
三人簡直要抓狂了,異口同聲:“你要去幹嘛!?”
然而季鶇已經跟一隻兔子似地躥出了橋洞,同時化出了他的武器,長弓“寂寥無聲”。
他從箭袋裡抽出一支箭,又從腰包裡摸出一根長長的尾指粗的麻繩,系在箭尾上,然後拉弓搭箭,將系了繩索的箭矢射向了橋洞的頂部。
箭矢“嗖”一聲穿過穹頂的金屬框架,卡在了兩枚螺絲中間。
其余三人:“???”
固定好繩索的一端之後,季鶇爭分奪秒地將繩子的另一端綁在了自己的腰上,緊接著,他在另外三名同伴驚詫的目光中,轉身“噗通”一下跳入了河湧中。
河水漆黑一片,饒是以季鶇的眼力都無法看清水中的事物。
萬幸現在是四月,水溫不算太冷,水流也不算湍急,而且水質尚算清澈,雖然有些奇怪的異味,但能見度總算還不錯。
可這畢竟是一條水深超過三米的河湧,而且又是在沒有任何光照的深夜,哪怕水性很好,季鶇也不敢托大,一個猛子扎下去,立刻催動異能,如同一條電鰻一樣,劈裡啪啦放了一圈電弧。
水底短暫地被電火花照亮了。
季鶇屏住呼吸,睜大雙眼,竭力在水底搜尋。
他很肯定,既然持刀者是個地縛靈,而且被束縛在僅僅只有一個橋洞的狹小范圍之內,那麽他要找的“東西”,想必也不會離得太遠。
電火光隻持續了一秒,很快就熄滅了。
季鶇的視野再度漆黑一片。
他毫不猶豫地放出了第二次電弧。
依然沒有。
於是季鶇第三回 放出了電弧。
這時,岸上的三人在躲避黑色人影之余,看到的就是橋洞正前方的河湧中,水底像是有什麽發光物一般,接連亮了三次。
他們都意識到了那是季小鳥同學的異能,可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隊長正在水裡乾些什麽!
在電光連閃了三趟之後,一切忽然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