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記得那時撲在臉上的林風,和漫天飄葉。卻不知道,那群困擾了二人多日的赤璃蟻究竟去了何處。
曲芙歎道:“這倒是了。”
兩人短暫聊了幾句,各自在赤璃蟻爬過皮膚的地方上好藥膏。
上路前,兩人就從師父那裡聽說,這片他們要途徑的林子靈獸算不上多、也算不上強,至多不過是三階。兩個練氣初期的修士應對,不定打得過,但要說逃脫,多半不成問題。
至於那“小半”可能,師父並未提起,師兄妹也就不曾多問。
如果連這點危險都不能應對,那還修什麽仙?期許什麽飛升?不如早早在城成家,三年抱倆,作為凡人碌碌生。
他們也做了很多準備,身上帶著師父繪製的靈符,裡面含有師父封存的築基期仙師己之力。也練了許久師父傳下的劍法,兩人合力,路上遇到宵小,也順利應對。可沒想到,最後栽在群螞蟻身上。
赤璃蟻身如其名,色若琉璃,在日光下會泛出淡淡赤紅色。如果堆赤璃蟻聚在起,便仿若火焰洶洶燃燒。在凡人身上爬過段,那凡人皮膚就會留下道燒灼痕跡。多來兩道,凡人便會內火攻心,不日暴斃。
落在煉氣期修士身上,境況要好些,可楊瀾、曲芙這對師兄妹身上多少留了些火疤。而且赤璃蟻身形太小,他們境界不夠,無法長久撐起護體真氣。後面身上的螞蟻越來越多,在楚慎行出現之前,師兄妹幾乎要被密密麻麻的螞蟻淹沒,成為林兩具枯骨。
兩人心有戚戚。
卻不知道,他們的對話,正落在已經“離開”的楚仙師耳。
至此,楚慎行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們。
這不怪楚慎行記性不好。
他被罡風刮了五百年。五百年後離開思過崖時,連宋安的臉都開始在記憶裡模糊,何況旁人。
百年前,他作為“秦子遊”拜入宋安門下,成為宋安第個徒弟。百年以後宗門大比,秦子遊以把寒鴉劍,單槍匹馬,把其余十峰的掌門親傳弟子擊敗,這才成為整個歸元宗的首席大師兄。
那時候,楊瀾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陣峰外門弟子。
楚慎行對他有印象,是從小師妹處聽來。
劍峰宋真人共收了三個徒弟,除去首徒秦子遊外,另有丹峰峰主之子白皎,以及宋安好友托孤給他的小師妹程雲清。
白皎比秦子遊小二十歲,程雲清又比白皎小二十歲。白皎剛剛築基,程雲清還在練氣後期,秦師兄就成了歸元宗所有人的“大師兄”。
白皎頗為不平。
他指天發誓,說再過三百年,等下次宗門大比,自己定要擊敗秦子遊。
程師妹在邊看著,像是覺得有趣,說:“好啊,白師兄這樣有雄心,白師叔知道,定欣慰。”
白皎的臉下子就垮下去。
誰都知道,丹峰峰主白真人花了多少年時間,終於有了個孩子,疼的是如珠似寶,恨不得把整個丹峰煉出的極品靈丹都堆給他,好讓他仙途順心。
等到白皎十二歲引氣入體、正式成為修士,白真人擺出自己早早備好的丹爐,準備為兒子傳道授業。
奈何白皎不想聽。
他長在丹峰,看慣了師兄師姐們炸爐,最狠的次甚至炸掉了小半個側峰。至此,少峰主被埋下心理陰影,堅決道:“我不修習丹術。”
白真人想錘人。
他苦口婆心,勸兒子,說:“不學煉丹,你要如何?”他給白皎舉例,提到歸元十二峰的各樣優勢劣勢。言蔽之,想要富,就學丹、器、符、陣……但要窮,定去學劍。
白皎口咬定:“我要隨宋真人學劍。”
白真人百思不得其解。
丹峰雞飛狗跳,最終,白真人還是妥協。在兒子二十歲那年,把兒子塞給宋安。
劍峰上下都知道,雖說秦師兄功法學得最好、修行天分最高,但要說有事相求時,最好去找二師兄白皎。
沒辦法,白皎有錢啊。
秦師兄用的劍,是自己搜集材料,打出的把“寒鴉”。
白師兄用的,卻是丹峰峰主親自挑出九階玄星石,輔以天材地寶若乾,交由器峰峰主,從而打出的“承影”。
真遇到急事,秦師兄要幫忙,恐怕自己也得緊巴巴。但白師兄願意相助,隻用從指縫裡漏出點,就能解決問題。
至於小師妹程雲清,因自幼寄人籬下,能入劍峰,也是靠著先輩與師父的交情。所以她自幼謹小慎微。
但在兩個看著她長大、甚至在她身在繈褓時就抱過她的師兄面前,程雲清還是能顯出絲活潑。
三人起捉後山靈獸來烤,基本是秦師兄動手捉靈獸,白師兄提供各樣靈植增鮮提味,小師妹動手烹飪。
秦子遊心修煉,同時協助師尊處理劍峰上下事務,很少有精力關注其他。
白皎倒是耳目靈通,但他對外門弟子的“瑣事”毫無興趣,楊瀾的事,也傳不進他的耳朵。
程雲清則不同。
那日烤隻裂柳羊時,程雲清面手腳麻利地把幾樣靈植切碎、並靈谷起塞進羊肚子,邊隨口對秦師兄說:“……聽聞最近陣峰,出了個勾結魔教的外門弟子。”
她停頓下,像是回想:“對,叫‘楊瀾’。”程雲清提醒道,“師兄,先前輪他在護山大陣處值守,你還與他聊了幾句陣法,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