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他們正說出個所以然來,又變得支支吾吾,只知道句“凡人吃食含有雜質,有礙修行”……可他們都已經是金丹弟子了,為什麽還要碰凡人吃食?
靈谷靈果皆能釀酒,靈獸也滋味不錯。吃入口,滿足口腹之欲的同時,其蘊含靈氣自然而然化入經脈,舉兩得。
作為劍峰大師兄,楚慎行沒少帶山上弟子做些違背門規的事兒。當時宋安看在眼裡,象征性地說上兩句,也就放過去。弟子們嘻嘻哈哈,楚慎行便滿心以為,師尊同樣覺得宗裡規矩迂腐可笑。
可到日後,宋安再提起時,這些全部成了他“道心不穩,難怪與魔族勾結”的證據。
楚慎行思及此處,頗為諷刺。
如果點對凡塵的貪戀,都能讓“道心不穩”,那宋真人恐怕最該被逐出師門。
林靈氣震動,無數青藤悄然升起,在空織起張巨,將那群碧霄雁打盡。
這系列動作極快,以至於其他身在這片蔥鬱山林的修士無所覺,至多感受到抹淺淡靈氣波動。這是常有的事,興許是哪片靈獸打架爭地盤,修士們若膽子夠大,也能前去觀。可當下他們心想要快些趕去國都,於是很快拋卻好奇,繼續趕路。
青藤裹著碧霄雁,朝楚慎行所在之處湧來。林木果然開路。
楚慎行看著這幕,忽而低低笑。
他興許低估自己了。
道基盡毀又如何?寒鴉劍碎又如何?
青藤之,無數碧霄雁的哀鳴被盡數遮掩,最終化作堆血肉,被青藤吸吮,期間精血靈氣又順著藤脈,進入楚慎行丹田。
等青藤來到他身前打開,裡面唯獨剩下隻完整的碧霄雁,正是雁群唯隻三階頭雁。
青藤托著頭雁,楚慎行抬起手,摘下頭雁尾羽上翠□□滴的三根羽毛。
頭雁瑟瑟發抖。
楚慎行看著它,有刻興味。
五百年嘴裡都沒滋味兒了,這第頓,是簡單點,直接烤?還是加點其他靈植,燉鍋湯?
但他心思變化太快。
下刻,楚慎行又興致索然。
天地之大,片林子無足輕重。
按先前羅盤顯示,此處處東,但不可能在碧元大陸極東。
這塊大陸東有滄海,西有炙土,北面孤冷荒漠,南地毒霧彌漫。
四面皆是試煉之地,唯有正,靈氣充裕、山林鬱鬱,仙城遍布在山間谷地平原,又有人人心向往之的歸元宗統攬切。
而這僅僅是個玄級大陸。
如果楚慎行故步自封,因能操控林藤木而自得,那等到仇敵破碎虛空、踏入真正大千世界時,他卻還在林徘徊,那復仇之事,恐怕再無可能。
不能過於依憑外力,還是得靠自己。
——不過話說回來,宋真人真的能有破碎虛空天嗎?
楚慎行短暫思忖。
片刻後,他哂然。
自己因宋安道基盡毀,可宋安其人,是否真有顆道心?
他興致索然地給雁拔毛、興致索然地生火,最後興致索然地咬口油滋滋、香噴噴的烤雁肉。
楚慎行身處林,周遭草木靈氣充裕,又天然親近他。行路時還不明顯,可他旦停下,周邊便仿佛個天然的聚靈陣,草木較其他地方更為茂密。
不過山多林木,眼望去皆是碧色,這點多出的茂密,並不引人注目。
吃著烤雁肉時,楚慎行視線滑,看到腳下走過群小東西。
幾隻身若琉璃的螞蟻。
楚慎行不以為意。
等雁肉吃完,他繼續西行。並非徒步,而是讓青藤盤在身下,形成個蒲團,再托著他,悠悠向前。
愈走,愈覺得螞蟻仿佛越來越多。
走了兩日,前方甚至傳來陣爭鬥聲。
楚慎行打了個呵欠。他這幅模樣作態,實在與凡人幻想出的“仙師”搭不上邊兒。而前方,正在赤璃蟻波波進攻下苦苦支撐、幾乎要彈盡糧絕的兩個練氣期修士也並不知道,旁邊有人經過,還恰巧避開自己,友善地給他們與赤璃蟻留下空間。
楚慎行刻意繞路,就是不打算露面。
可行至半,他忽而聽到句:“楊師兄,我們恐怕堅持不住。不若我留下斷後,師兄先趕去國都——”
“師妹,不可!歸元宗三十年才收次徒,唯有二十歲以下的人才能前去測資質。師妹你若留在這裡,恐怕再無機會進入仙門。”
“師兄,我何嘗不知?可你若不走,就是我們都耽擱在這裡!”
楚慎行倏忽頓。
收徒?
歸元宗?
他算算時間,可怎麽算都覺得,這會兒並非歸元宗的收徒之年。
正如那兩道聲音所說,歸元宗三十年才收次徒弟,隻去特定幾座仙城。所有二十歲以下、已經踏入煉氣期的修士都有次機會,檢測資質。
這個規矩,意味著有批人從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不可能進入歸元宗。
不會有人因此覺得不公。修行事,本就是逆天而行。如果出生時機不巧,那只能說明你無緣仙途,怪不得旁人。
如果實在心存期許,也有其他路子:雖說碧元大陸之上,歸元宗家獨大,但也有些其他小門小派。這些小門小派雖說底蘊不足、傳承不多,但多多少少能滿足些人對“修行”的期許。
楚慎行眉尖攏起些,眼前林木層層打開,露出兩張錯愕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