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瑩道心再度拜謝。
楚慎行隻說不必。他思忖片刻,又折藤葉做了張信符,交給溫如瑩,“等你集齊材料,若要找我,就用這個。若去找周祿存,便直接燒了它。”
溫如瑩同樣小心收好。
秦子遊看完全場,見溫如瑩的身影消失在林中。他琢磨:怎麽覺得這場景有些眼熟。
從溫娘子那一拜,到靈火燃起,再到當下背影。
轉念一想,魏遠與閔月拜別時,似乎也是類似場景。
念頭即起,秦子遊有些許憂心。雖然親眼看過魏中嶽、魏夫人的狀況,但要他說魏遠不該帶月娘離開,秦子遊又講不出口。
他迷茫,自然想問楚慎行。楚慎行卻先一步開口,問秦子遊:“感覺如何?”
秦子遊看他,顯然沒聽懂師尊話中含義。
楚慎行同樣看少年,見少年清俊眉眼間蘊含一點思緒。他提醒:“鏟奸除惡,扶助弱小——如何?”
秦子遊聽懂。
他想著離去的、在梅如故身體中的溫娘子,想她前路漫漫,不知往後有有何境遇。但倘若前日夜間自己與師尊不跟上花轎,等待溫娘子的,只會是接著被宋宅控制、荼毒生靈的命運,梅郎也死路一條,再無生機。
眼下,溫娘子與梅郎雖仍有坎坷,但已柳暗花明。
秦子遊想到此處,心情開闊,說:“自是極好。”
他話音落下,就覺得頭上一重。
師尊的手壓上來,揉了揉他頭髮。
秦子遊嘴角微微抽搐,很想說,我已經將過舞杓之年,不是總角孩童。可師尊在溫娘子面前冷冷淡淡,這會兒,他的手卻乾燥、溫暖。溫娘子面前的師尊,與自己面前的,似乎有很大不同……
楚慎行揉完,放下手。
秦子遊手忙腳亂,把自己被揉亂的發冠重新理好。
再抬頭,楚慎行已邁步而行。
秦子遊追上去,問:“師尊,接下來,咱們要去哪裡?”
楚慎行說:“天地蓮六十年開一次,眼下又到開花時。若想要至靈之蓮,得親自去雲夢郡采。”
雲夢郡在吳國。
秦子遊恍然:“那接下來,我們要去吳?”師尊說了,得為爹爹做一具新身體。看剛剛師尊在溫娘子面前從容模樣,秦子遊便知道,楚慎行在此事上駕輕就熟。
楚慎行:“再有,我要傳你心法。”
至於寒鴉劍,暫時被楚慎行放在一邊。
他現在的修為,即便知道要取什麽材料,也無從下手。與其勉強,不如先隨意找把靈劍湊合,往後再說。
秦子遊聽到“心法”二字,心中一喜:“是。”眨了下眼睛,想到什麽,“師尊,你既是宋真人弟子,”停一停,看楚慎行反應,見他並未露出不悅,才繼續說下去,“……那你的心法,豈不亦是歸元宗所授?”
楚慎行承認:“然也。”
秦子遊心裡有些疙瘩,喃喃說:“如此。”
楚慎行微微笑了下,說:“子遊,你可知《歸元心法》從何而來?”
秦子遊打起精神,回答:“萬年前,逍遙老祖於鴻蒙中得見天道規則,領悟甚多,《歸元心法》便是其一。而後,逍遙老祖創立歸元宗,欲傳道於天下人,以‘桃李之道’得證本心。為此,老祖又將原先的心法簡化,這才是當下歸元宗所傳。”
“哪來這麽多故事。”楚慎行笑道,“桃李之道?簡化?嗯,說得還挺好聽。”
秦子遊眨巴兩下眼睛。他好像天然看起來無辜,這會兒弱了氣勢,問:“師尊,這裡面哪裡不對?”
楚慎行便從頭說起:“逍遙老祖出生的年月,鴻蒙已開,天地初現,碧元大陸已經是玄級世界……”
自楚國山嶺往雲夢郡,期間翻過重重山,見了種種靈獸,轉眼月余。
而這期間,平昌城裡,秦宅之內,迎來一個奇怪的客人。
那客人面容斯文溫潤,入平昌城那天,恰好下了雨。客人舉著一把傘,於雨中行走,衣袂如雪,不染塵埃。
他彬彬有禮,問秦宅管家,自己欲拜會秦老爺,可否通報則個。
管家抬了抬眼皮,見客人風姿不俗,微微猶豫,回答:“我們老爺不在城中。”
“哦?”宋安眨眼,尾音輕輕揚起,溫柔平和,問:“那秦老爺當下身在何處?”
管家踟躕,說:“我亦不知。老爺走時,隻說要外出散心,歸期不定。”
宋安聞言,眼睛微微眯起。
他沉吟片刻,道了聲謝,又消失在街後。
管家看他背影,感慨,這般風姿如玉的客人,在平昌城,可實在少見。也不知老爺是從何處結交此人,此前倒未曾聽聞。
秦宅的管家,是秦老爺在平昌城久住後方雇來。兩邊說白了,只是銀錢交易。管家平日負責待人接客,卻不會經手秦老爺手上的生意。他隻用料理內宅事,在沒有夫人在的秦宅,打理好老爺和少爺的生活。
而今少爺遠去仙宗,老爺亦不知歸期。管家原本只是偶爾來看看、敲打一下下人,莫要讓宅子積灰。可偶然見到這樣一位客人,倒是意外之喜。
他捋一捋胡子,同樣撐起傘,離開秦宅,回家喝酒自在去也。
而在管家離開後,一道影子,悄無聲息踏入秦宅。
宋安腰上掛著一張隱匿符,四處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