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瑩光閃閃的小鳥,出現在她的掌心,要往外飛去。
與秦子遊此前用符紙疊成的白雀不同,這信符化作的小鳥身體仿若只有一個閃動的輪廓,又只有方璐可以看到。在吳九齡、莊友渠看來,他們只見到了信符淡下去時朦朧的影子。
莊友渠轉向方璐,急聲道:“方才那入口,不見了!”
方璐錯愕。
吳九齡依然在維持陣法,但到了這時候,還是面色變動。
至於方璐。
她視線往下,落在那個曾經的入口、如今卻與旁邊“山巒”一般無二的地方,嘴唇顫抖。
信符小鳥已經要拍打翅膀離開,而在它走的最後一刻,方璐出聲,嗓音沙啞,說了在外三人的發現。
她看信符飛去。
方璐心想:一定要、一定要……
信符的靈光沒入“山巒”之中。
同時,重刀回到了方璐手上。
在外三人相對,看著下方的“山”。
在短暫地起伏、蠕動之後,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開始時候的樣子。這裡是在魔族血池影響下,沒有花草樹木,隻余怪石林立的山野。每一塊石頭、每一寸山壁,上面都掛著黏膩的血色。
只是山脈的走勢、一切的模樣,又與此前有了細微不同。
方璐看了片刻,心裡冒出一個念頭。但她畢竟不是陣修,對自己的想法並不能肯定。於是,方璐以一種尋求建議的目光,看向吳、莊二人。
只聽吳九齡喃喃道:“入口一定還存在,只是換到了其他地方。”
隨著他的話,羅盤飛起,浮在“山巒”之上。
靈氣湧動,像是一隻手,伸進了靈泉之中翻攪。在外三人皆察覺痕跡,同時,方璐面色一變:“吳道友!”
重刀在此飛出,往羅盤方向去。可這一次,卻並未趕急。
那股自魔物而來的力量尖銳而迅速,磅礴而恢弘。
羅盤浮起靈光,以此抵禦。
吳九齡手中掐訣,望著羅盤方向。
重刀飛去,再度凝聚靈氣,往魔物近乎具現化的力量猛然斬去!
他們似乎聽到了什麽遙遠的、不知從何而來的怒嚎聲響。那聲音若有雷霆,轟然作響,令三個修士渾身戰栗,不能動彈。
連神識都開始凝結。
這樣的震蕩之中,忽然傳來輕輕的“哢”聲。
雖然細微,卻又清晰地落入了三個修士的耳中。
吳九齡眼耳口鼻在這一刻流出血淚,而重刀仍然沒有碰到“山巒”襲向羅盤的力量。
莊友渠的視線正緩緩轉動,是察覺不對,想要查看旁邊修士的狀況。
“——嚓”。
羅盤之上,出現一道裂紋。
裂紋擴大,像是一根藤,一個根,肆無忌憚地擴展領地。
吳九齡的嘴巴微微張開,方璐喉結滾動。
這一刻,重刀終於斬下!
天地變色,怒嚎更隆!
猩紅色的天與雲在這一刻開始震動。他們激怒了什麽,危險的直覺湧上。有什麽東西在注視著他們,無聲,又無法忽視。
方璐渾身僵硬,莊友渠正抬起手,想要觸碰吳九齡。
羅盤的碎片開始掉落。
吳九齡嘔出一口血,身體一軟,倒在地上。
“唔!”
莊友渠扶住吳九齡。
“唔。”
洞窟之中,秦子遊余光一閃,看到了那朝自己飛來的靈光小鳥。
他意識到,這是外間道友給自己的信符。
秦子遊抬手,接住小鳥,聽到心頭傳來的話音。他分辨其中內容,面色顯得忽明忽暗,喜怒不定。
其他修士看他,有緊張也有忐忑。
他們剛剛發現自己所處的不對之處,秦子遊就收到這麽一張信符,如此想來,一定是外間道友有所發現先。
片刻後,但見秦子遊喉結滾動一下。所有修士的識海之中傳來秦子遊的傳音入密,青年嗓音平穩冷靜,口中說著的,卻是一個個無比糟糕的消息。
首先,他們此前的猜想並沒有錯。周圍的“山”,在方璐等人看,的確“活了過來”。
孔鐸的臉頰抽搐一下,看著周身,想:在佛道典籍之中,曾經記載過孔雀吞掉如來的傳說。那會兒如來身在我同族的肚腹之中,不知是怎樣感受。
再往後,如來出去,將那隻孔雀尊為“佛母”。如今,孔鐸懷揣著一點慶幸,想:無論如何,我們出去之後,是要將這魔物斬殺,而非和它再扯上什麽關系。
周明雪輕輕問:“秦道友,而後呢?”
秦子遊語氣溫和,說:“方道友最後說,從外面看,我們進來的入口,已經不見了。”
修士們悚然。
秦子遊偏頭,想了片刻,又抽出兩張信符。
他一邊疊紙、畫符,一邊輕聲解釋:這個放了隱匿符的紙雀,會留在這裡。等到兩炷香工夫之後,再往外飛出。
金善說:“秦道友,咱們還要往裡探?”
秦子遊回答:“對,還有幾位道友在等你我相救。”
金善眼皮顫動一下,說“正是”。而秦子遊看向他的方向,若有所思。
妖族與人修不同。
在秦子遊出身的碧元大陸,早在百千年前,就有人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人與人或許出身不同,天分不同,但歸根究底,他們又都是人族。拋開身份、修為來說,並沒有什麽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