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要打起精神,但當下,倒是無事可做。
秦子遊輕輕“嗯”了聲,看著瀾川修士與魔修愈來愈近。有桌案懸於半空,雙方就此落座。
案上擺美酒、珍饈。
秦子遊暫時收回視線,說:“最好還是不要有我來畫符的時候。”
孔鐸聽了,想一想,才明白過來:“也是。”
最好的狀況,自然是一路順利,光是楚真人畫出的這些隱匿符就足夠他們使用。
若輪到秦子遊畫符,不就說明楚真人畫的這些隱匿符被魔修識破?到那時候,他們要面臨什麽,可不好說。
孔鐸心有戚戚,其他修士也更多一分凝重。
他們多是主戰之人,如今,看著上方的虛禮,再講話時,多少帶一分嫌棄。
“魔頭如何可信?實在不知道王道友是怎麽想的。”
“要我看,魔修不過要趁這番時日,往外求助,再因援兵。”
“你可莫要說這些不吉利的!”
“這是實話實說。”
“孫道友倒也並未說錯。魔修魔修,從前是人是妖,而後才修邪術,入魔道。若不警惕相待,該出事的,就是你我了。”
“……”
“秦道友,”有人問秦子遊,“楚真人這隱匿符,能支持多少時候。”
秦子遊說:“一兩百個時辰,總是有的。”
修士們又有一番驚歎,唯有孔鐸,十分在意:“一兩百個時辰?那究竟是多久。”
秦子遊:“還要看你我要遇到什麽——玉明骨都拿好了嗎?”
他眼睛輕輕眯起,看著上方。
按照此前商議的,主和修士會在這一日提出,要魔修們先放還一些人質,體現誠意。
但魔修們定然不會答應。他們盤踞於雷澤大世界已久,早早將這個世界改造為適合魔族修煉的場所。而雷澤大世界原有的人族、妖族,若未修習《紫霄心法》,就全部被投入“往生院”中——他們同樣不想冒險,讓瀾川修士早早察覺自己底牌所在。
所以,雙方至多相互妥協。魔修會帶來一些人質,向瀾川修士保證,至少在和談期間,他們不會再對人質下手。
這可以在兩個層面上讓瀾川修士安心。
一來,自是表面所示。二來,若魔修迫不及待將“人質”推給瀾川修士,瀾川修士恐怕反倒要懷疑,這些被推來的人族、妖族,是否像是烏沼大世界的前車之鑒那樣,早已修習魔族心法。而魔修多些遲疑、爭執,反倒能讓瀾川修士多些信任。
和談修士在上,追查小隊在下。
被帶來的人族、妖族面色皆有慘白,被封住五感,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瀾川修士見到,自然又有一番話說。
這當中,玉明骨早已化作秦子遊等人的樣貌,仍然停留在靈舟之上。
三日之後,第一場和談不歡而散,雙方稍有乾戈。
藤枝在秦子遊手腕上轉動,秦子遊拋起日影,踩在劍上,吩咐:“走!”
追查小隊隨魔族遠去。
靈舟中,修士們相對,心懷憂慮,問楚慎行:“楚真人,若魔修被就此激怒,不願再談議和之事,該當如何?”
楚慎行的一半神思隨秦子遊而去。
這樣的魔族世界,遠去百裡、千裡,都是一樣的風景。沒有翠色山野,更無清濁大川。舉目遠望,只見滿目猩色。
過了許久,此前講話的修士已經覺得楚真人不會再回答了,楚慎行忽而開口。
他說:“不會。”
修士困惑,楚慎行卻不再多言。
不過是雙方一起試探、一起踩著對方的底線,又對對方的私下行事心知肚明……
想到這裡,楚慎行心念一動。
他的視線在修士們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一個今日同樣往外談事,但不過邊角人物,自始至終都沒有講過話的修士身上。
楚慎行回憶一番,記起此人名姓。這也是一個白露宮弟子,但並非是楚、秦師徒這樣,因被元驚山門下親傳徒兒看中,於是發出邀請。此人不同,他出生在另一個被魔族攻佔的大世界,經歷頗多顛沛,方逃至瀾川。也因此,養成了寡言少語的性格。
楚慎行溫言道:“只是若求萬無一失,還要諸位道友相助。”
修士們聽著,神色一凜。
所有人一同拱手,說:“且聽楚真人吩咐。”
楚慎行斟酌片刻:“倒不是‘吩咐’——只是,李道友。”
他點了方才那白露宮弟子的名字。
那弟子聽到,起先並不覺得楚慎行是在叫自己。是在往後,有人提醒一句,他才倉皇抬頭,看著楚慎行的方向。
只見楚慎行態度更顯溫和,倒是讓周圍人看得心頭髮涼,不知發生何事。對那位李丹青、李道友,不由多了三分狐疑。
好在楚慎行很快幫諸修士打消疑慮,道:“而今不過我等與魔修相對做戲。李道友今日在魔修面前露臉,又不輕易引人注目。不如這樣,便請你,往魔修那邊,多傳一次話。”
李丹青面露茫然之色,聽楚慎行句句吩咐。片刻後,此人面色鄭重,拱手稱是。
楚慎行聽了,再無更多言語。
他重新入定。
往後數日,靈舟修士與魔修相對試探。魔族那邊,接到了靈舟之上膽怯修士的“投誠”。而靈舟這邊,也多了一名“艱難逃脫”的人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