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長老神色凝重,還要問起楚慎行方才發生何事。再者說,紫霄院位於南疆深處,難以尋覓,楚慎行又要怎樣找到紫霄掌門?
可楚慎行不似願意多說。
東長老沉吟片刻,吩咐師弟,要他把儒風寺的靈梭拿出來,借予楚道友使用。
器修西長老自是聽從。他手腕一翻,掌心便出現一枚梭子。
早前,楚慎行便是從儒風寺的法門中琢磨出機關金烏。如今,不必西長老多說什麽,他也知道靈梭要如何用。
但他還算給面子。不但收下靈梭,也收下四長老的信符,另外將自己的信符送出。
東長老又說起,靈梭之上,配備了儒風水鏡。等到宋真人醒來,他們會用信符告知楚道友。往後,便能通過水鏡,共商要事了。
這倒是不錯。
楚慎行神色微松,再看昏迷不醒的宋真人。
北長老已經半跪在宋真人身側,查看狀況。
南長老口中詢問,“宋真人究竟如何?”
話音落下,又暗暗後怕,“說來實在可怖。往前四十年,竟然無一人察覺……宋真人處事風格大變,連名字都換去。楚道友,你方才,便是與那佔據了宋真人身體的東西交手?”
楚慎行頷首。
南長老倒抽一口冷氣,再看秦子遊,思緒萬千。
這當中,北長老長歎一聲,說:“宋真人經脈幾近碎成粉末,便是能醒,恐怕也要跌落境界,變回凡人了。”
有這句話,其他幾個長老又是一驚,秦子遊也露出憂慮神色。
他視線落在“宋真人”身上,帶一點茫然,想,此人實則與自己並無乾系,但他們又同為被宋安操縱命運的受害者。如今,秦子遊未受什麽傷,實力提升,與道侶再度互通心意,無一處不好。可宋真人,卻落得如此境地。
秦子遊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他這樣的鬱鬱心情,一直維持到上靈梭之後。
靈梭往南行去。
秦子遊起先勉強靜心,想讓自己不再考慮宋真人之事。他與道侶久別重逢,昭陽殿那一夜不過淺嘗輒止。到如今,自己邁入金丹,說來該是師尊兌現識海雙修諾言的時候。
但他又察覺,楚慎行忙於修改靈梭上的諸多陣法——儒風寺借靈梭出來,其中有八分好心,楚慎行並不懷疑。但這同時,也不能忽略余下兩分窺探之意。
秦子遊茫然想:師尊仿佛顧不上我。
青藤乖巧、服帖地纏在秦子遊身上。
秦子遊揪一揪葉片,會有藤枝和他打鬧,將他按在地上,細細的枝條曖昧地在他腿彎轉動,往上蔓延。但又僅此而已,不會更進一步。
秦子遊便想,師尊如今的確有事要忙。
這一“要忙”,轉眼,就到了一旬之後。
有靈梭加快速度,這個時候,楚、秦師徒到達了吳國南部邊城。
上次出明郡時,秦子遊還是築基少年。到如今,經歷頗多,他心中喟歎。再看楚慎行,師尊卻在端詳手中靈劍。
寒鴉上有數道裂紋,修補之前,已經不好再用。
材料不難找,有他們從前余下的一些,也有楚慎行用諸多靈寶,從儒風寺南長老那裡換來的十階玄星石。
待寒鴉再度煉好,威力該更勝從前。
楚慎行起爐,煉劍。
耀耀靈火之中,秦子遊看著師尊。
他見火光映著楚慎行面孔,當真俊朗無比,劍眉星目,鼻梁挺拔。再到薄削的唇,頸間的喉結……
秦子遊心想:是了,師尊要在修為跌回原點之前,處理好這些大事小事。
無怪乎沒心思想其他。
這麽一想,秦子遊反倒赧然,覺得自己思緒過於輕浮。
他痛定思痛,借著煉器室中的充裕靈氣,打坐入定,吐納精華。
待寒鴉重煉過,楚慎行睜眼,就看到丈遠處的徒兒。
他眼睛輕輕眯了眯。爐子消失了,但屋內灼氣未消。這灼氣由靈火而來,秦子遊雖是金丹修為,但仍會覺得熱。
藤枝從青年領口爬出,巧妙地將年輕劍修的衣領解開。
年輕劍修雖在入定,但眉尖還是攏了起來。
他覺得很熱。
口乾舌燥,想要找尋一處溫涼的地方。
思緒很雜,很亂,到了某一刻,再難沉入大道。
秦子遊睜開眼睛,先聽到一聲沉沉笑音。
他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秦子遊分辨出,自己眼睛上纏著發帶。藤枝在上面緩緩遊過,帶著細微的癢意。
他下意識地叫了聲:“師尊?”
楚慎行卻似離他很遠,應了一聲,便沒有下文了。
秦子遊眨眼,又低聲叫:“師尊。”
——你怎麽……不理我呀?
這點心思傳出來,楚慎行歎了口氣,溫和說:“子遊,來。”
在秦子遊看,這約莫是師尊又有了什麽新點子。他站起,到這會兒,又察覺一處不同。
有一條很長、很長的藤枝,隨著他站起的動作,一起繃緊了。
他身體壓在上面,若要再挪開些,就只能踮著腳尖。
屋內熱熏熏的,靈氣都跟著散開。按說是尋常的動作,可對此刻的秦子遊而言,莫名顯得很難。
“師尊……”
秦子遊又喚一聲。
他嗓音打顫,覺得有藤枝湧來,將自己的手纏在身後,不得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