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間變化微妙,又不容忽視。
歸元修士們與之作戰,自然有所覺。
白皎心頭計較,連帶與他一起的程雲清、一名樂修,緩慢往秦子遊身邊去。
程雲清傳音入密,問他:“你做什麽?”
白皎說:“魔修被打怕了!”
程雲清沉默,白皎說:“我等興許可以殺出重圍。”
這是真。
但在程雲清的目光下,白皎停頓片刻,又有所踟躕。
殺出重圍……之後呢?
此地離穿梭通道出口甚遠。更不用說,他們所乘的那艘靈梭已經被楚慎行收起。
他們如今一鼓作氣,殺得魔修們心懷怯意。但若是歸元修士遁走,那魔修只會認為他們懼怕,於是再度殺來。
想到此節,白皎心頭沉沉,近乎喘不過氣來。
他又記起方才殿上,白天權的脖頸上那個鮮明的豁口。
白皎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連楚真人都不能敵過那魔頭,遑論白天權。
白皎記起白天權隆起的肚腹。
他曾經隱瞞一切,讓孟知蘭懷上白皎。到最後,卻又以這樣的方式,死無全屍。
白皎咬牙切齒。
他說:“雲清,你我且比試一番,看誰能斬殺更多魔修!”
程雲清聽聞此言,便知道,白皎已經想通。
他們不能、不會走。
雖然不知道城主為何遲遲不加入戰局,但至少從當下看,他們多留些時候,世上便會少許多魔修!
哪怕對於正邪之戰的大局而言,這一切仍然是杯水車薪。但往後,興許會有一人、兩人……無數人,會因為他們今日所做之事,可以活得更加長久。
程雲清心頭湧起一股豪情,回答:“我自然要強過你許多!”
白皎笑道:“我便是不信了。好,我們且看看!”
樂修不知這些。
被程雲清和白皎護衛的,是一名圓臉女修,說來不過築基期。她抱著琵琶,神色嚴肅而莊重。
白皎和程雲清看到她,便想到顧春風、賀小棠……無數曾經與他們相識,而後在漫長歲月裡折戟的師姐、師妹。
按說琵琶該彈風月,但這時候,女修跟隨白皎與程雲清,奏過《無衣》之後,又奏起新的戰歌。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歸元修士前赴後繼,魔修退縮愈發明顯。
一片怨聲起,漸有魔修看向盤浮在天際的黑影,抱怨:“分明是他向魔族尊者請命,要我等前來此地!可到如今,我等在陣與正道小兒相鬥,他卻作壁上觀——啊!!!”
一句話尚未說完,旁側其他魔修面色大變。
只見一縷黑色觸手從天際垂落,直直捅穿了那抱怨魔修的胸膛。
這番變故,莫說是看呆了周側魔修,便是歸元修士看在眼裡,也有怔忡。
他們磕磕巴巴、難以置信,“怎會如此!”
秦子遊驀然抬頭,看著天際。
他在心中呼喚:“師尊!你做了什麽,對否?”
黑影之中,又有光亮閃爍。
無數紙雀從楚慎行指尖飛出。又有藤枝湧動,在楚慎行身側一同疊著紙雀。
一隻紙雀可以飛上三丈,那兩隻、三隻——上百隻呢?
紙雀飛得愈遠,城主逐漸意識到,強行吞掉楚慎行,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他需要花費漫長時間、許多精力,才能將此人煉化!
但與此同時,楚慎行如今的每一個舉動,都能傷到他!
因城主化作一片黑影,旁人不能察覺到他如今的森然面色。
無論魔修道修,只見到那被貫穿了胸膛的魔修被擴展開的觸手吞去,迅速化作一灘一樣的“泥漿”,成為了城主的一部分。
諸人悚然!
秦子遊當機立斷。
他並不疾呼,而是傳音入密:“諸位道友——”
隨著秦子遊的話,上百根觸手一同垂落,捕捉獵物!
秦子遊:“往下避去!”
他看懂一點。
師尊無暇回應他,但師尊當真對那魔頭造成了極大傷害!
魔修重傷之時,血癮發作,會需要其他修士的血肉來不足自身。
秦子遊想到此節,更覺得心跳加速。他急急思索,想:血癮發作之後,魔修捕獵之時,不會顧及獵物身份。這麽一來,魔修便有內亂。
只是這麽說來,歸元修士一樣難以逃脫。
好在此地便是歸元宗。哪怕山上不再有蔥蘢綠色,山腳被血池覆蓋,但歸元修士到底熟悉此處。
秦子遊回想往日種種,一側頭,恰好看到宋杓。
他微微一怔,想到師尊從前所言。
宋杓知曉“未來”的一切。
秦子遊傳音入密,問:“宋真人,在你看來,我們如今該避去何處?”
宋杓一樣側頭看他,目光幽靜。
他回答,帶著只有秦子遊與他知道的篤定,告訴眼前年輕劍修:“不如便去老祖們此前閉關的洞府。”
秦子遊眼前一亮!
既是洞府,便有靈脈經過!
只是三年過去,魔修肆虐。卻不知道,洞府之中有無變故。
秦子遊一面沉吟,一面鋪開神識,將決定告知諸多修士。
垂落的觸手仍在肆意殺戮,也有魔修察覺了歸元諸人去向,綴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