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權並非生他之人。
但八百年教養,總不能作假。
白皎的嗓音微微沙啞,平靜地回答:“如今是在穿梭通道中。”
白天權驚喜:“哦?!這麽說來,難道是逍遙老祖趕來相救?”
“非也,”白皎搖頭,“是楚真人。”
白天權跟著念:“楚真人——楚慎行?”
白皎這才點頭,告訴白天權:“爹爹可還記得,當初,我和雲清師妹,另有其他諸位師弟、師妹,一同被魔修帶走?”
白天權沉默。
怎麽會不記得。
說來,他往後一樣被魔修帶走,未嘗沒有這方面的緣故。
白天權當時不會想到,自己和白皎是被帶到了不同地方。他只是覺得,如果自己一樣被帶出去,興許就能找到兒子。
白皎繼續說:“我們被帶去一座魔山。說是‘魔山’,實際應該是某種大妖,一樣修了那邪門心法。我和雲清師妹躲藏在山內,這麽過了些時日,遇到了前來斬魔的秦道友——也就是楚真人的弟子。”
白天權道:“秦子遊。”
“對,”白皎說,“正是他。”
他說了自己跟隨瀾川修士,一同去魔城,殺城主。到如今,已經是救下白天權等人的四個月之後。
白天權聽著,不免長歎:“竟然已經過去這麽些時候。”
他歎息,而白皎看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白天權有所留意,到底問:“阿皎?”
白皎嘴唇顫抖,心頭無數矛盾情緒。到最後,落在阿娘的面孔上。
阿娘去得太早,他和父親的最大一次爭吵也是源於此。
白皎到底問出口。
他說:“爹。我此前——請秦道友擺了尋蹤陣,想要確定那囚禁碧元修士的深淵究竟在何處。”
白天權看著兒子的神色,有所猜測。
他面色更蒼白幾分,聽白皎往下說。
白皎道:“尋蹤陣果然指明方位,但我下去之後,要發信符給你。那信符,卻是往上方去了。”
白天權淡淡道:“我當時被囚於魔城。”
“對,”白皎說,“但早在秦道友擺尋蹤陣的時候,爹爹就在魔城!”
白天權看他,白皎堅定與父親對視。
白皎問:“——我的心頭血,究竟指引到了誰身上?!”
第262章 身世
白天權原先重傷初醒, 如今,聽了白皎的話,面色卻是更蒼白幾分。
他並不回答。
白皎看著父親, 良久等待。
他的心原先提起, 而後, 卻又慢慢地往下墜去。白皎帶著一種空落落的茫然, 意識到:爹爹不打算告訴我啊。
思及此處,白皎沉默許多。他不知自己該怒該悲,但這一刻, 他忽然記起了那個已經很久不曾讓他記起、開始逐漸模糊的身影。
白皎出生的時候,孟知蘭的身體狀況就已經很不好了。
如果楚慎行當年見過孟知蘭, 他倒是可以說一句:孟道友狀況不佳,但也好過閔月。
可楚慎行被天道直接帶到二十余年之後, 於是錯過許多光陰。他沒有見證白皎的又一次出生,往後, 又因天裂、逍遙老祖趕回碧元一事,直接隨之去往瀾川大世界、加入白露宮, 便也不曾見證孟知蘭的身死道消。
白皎卻不能忘記。
他年少的時候, 知道母親是琴修, 也知道阿娘身子不好。
值得慶幸的是,他家在歸元丹峰上,爹爹就是峰主。白天權對孟知蘭盡心盡力,對自在峰孟家也多有扶持——白皎看在眼裡, 覺得爹娘雖然相差許多歲數, 但的確是真心相愛, 才有了自己。
這個念頭已經轟然碎去一次。
那是他二百多歲的時候。白皎結了丹, 程雲清也要經歷天劫。兩人是劍峰弟子, 卻因白皎身份上的一重特殊,歷來是在劍峰、丹峰之間奔波打轉。
白皎對師妹頗不放心,總想要多一些保障。這話是不能給程雲清說的,說了,雲清師妹只會覺得他看輕自己。於是白皎找了其他借口,回了一趟丹峰。好巧不巧,白天權當時有事離開。
白皎在父親的洞府裡打轉,不知不覺,觸景生情,轉去了孟知蘭生時所住的院落。
他當時滿心難過,又有一點小小的豪情,想:阿娘,你兒子已經結丹啦!
想到這些,白皎乾脆邁入其中。
在孟知蘭去世之後,白天權就在此處落下禁製,不讓旁人前去。
但白皎是白天權與孟知蘭的兒子,這禁製攔不住他。
在白皎想來,父親的這一番作為,是為了紀念阿娘,也是一種情深義重。但那一日,他在阿娘的舊物之中,看到一枚玉簡。
白皎當時覺得,這恐怕是阿娘心愛之物,於是抱著一種感懷心情,將那玉簡拿起來看。
他很快知道裡面是什麽內容。
是尚未與白天權合籍雙修的孟知蘭,在玉簡中記下:與知竹、處安、湘湘一同外出除妖,處安贈我一枚蝶蘭,說最與我相配。
少女情思。
白皎訝然,覺得自己無意間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但他又太懷念母親,太想知道那個蒼白的、虛弱的母親,在年少時,是什麽模樣。
白皎懷著一點複雜心情,往下讀去。
他知曉“陸處安”其人,也偶有聽說,這些年來,因孟峰主在天裂之時的行事,孟家已經完全被自在峰排除在外,陸處安一樣受到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