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帶走的歸元弟子回過神來,一個個驚呼:“是慧娘!”
“莫非慧娘那邊遇到妖獸?!”
“不好,你我速速前去救人!”
賀虎剛說完這話,見一把劍擋在自己身前。
這一幕,與方才楚慎行與妖物對峙的一幕微妙重合,只是秦子遊並不知曉。
他面前五個修士,皆是劍修。秦子遊將這些師弟師妹攔到自己這邊,是有自己平日曾與這些人對戰,總更好應對的緣故。同時,也是體貼江、莫二人,將戰力不高的歸元弟子交給他們應對。
到如今,賀虎對他怒目而視,眼裡再無曾經敬重,質問他:“秦師兄!你這是做什麽!”
秦子遊說:“你們當真看不出來?從來沒有什麽‘慧娘’,那便是妖獸!”
他話音落下,賀虎等人瞪圓眼睛。雲修則說:“不好,秦師兄多半被妖獸所惑!師尊所料果然不錯,那姓楚的,是有異樣……”
有了他這句話,賀虎等人驟然回神。幾人再看秦子遊,面上染上一絲敵視。他們的瞳仁深處,一縷黑霧悄然湧動。
秦子遊以一敵五。
若是以往交戰,他不會懼於此類狀況。然而這時候,師弟師妹們急切地要往妖物所在趕去,並不戀戰。
秦子遊乾脆拋起靈劍,默念法訣,讓日影化作上百虛影,團團圍住諸人。
他面色冷淡,站在劍影之間。
類似的狀況,也發生在莫浪愁、江且歌處。
莫浪愁兩把彎刀揮使如風,江且歌的本命法器與兩名歸元劍修撞至一處,旁邊又有樂修擾亂心神。
這樣環境中,縣城之南,楚慎行反倒要輕松許多。
那巨型妖物又驚又痛,被激怒之余,終於意識到楚慎行從未被自己幻化出的女郎皮囊迷惑。它揮出觸手攻擊,偏偏每一根觸手都被不知從何處湧來的青色藤蔓攔下。到最後,觸手被一根根砍斷、落在地上,肉瘤本體則被青色藤蔓團團裹住。
這時候,楚慎行立於空中,垂眼看著肉瘤嘶吼、掙扎的場面。他心裡並無太多感受,見藤枝如刀,將肉瘤切開,露出裡面血肉模糊的內裡。他看到許多屍體輪廓,不知匯聚在一起多久,如今惡臭彌漫,比起鮫血也不遑多讓。
腐漿滾在地上,將路上所鋪的青石腐蝕,發出一陣“刺啦”聲響。
肉瘤被切開之後,秦子遊等人面對的狀況也逐漸輕松。
歸元弟子們相繼回神,想到自己前面對著一塊肉瘤爭相獻殷勤的場面,面色難看。
他們眼中的黑霧逐漸淡去。
顧春風先被靈劍虛影刺到求饒:“秦師兄!秦師兄!莫要再打了!”
賀小棠也說:“秦師兄,我知道那妖物是塊爛肉了!”
之後,再是其他弟子。
虛影逐漸消散,唯獨留下一個雲修。
秦子遊的目光轉到此人身上。
他傳音入密,問:“雲師弟,你此前說,‘師尊所料果然不錯’?”
說這話的同時,雲修還被至少二十把劍影指著。
其他人看來,面露忐忑,擔心雲修此刻仍未清醒。
雲修咬牙,口上說:“秦師兄,我亦知道前面錯信妖獸。”
秦子遊淡淡“哦”了聲。
雲修知道秦子遊並不滿意,又在密音中額外解釋:“秦師兄有所不知。此次前來吳國之前,師尊是有偶然和我提一句,說秦師兄第一次遠行主事,憂心秦師兄遇到歹人。”
秦子遊似笑非笑看他。
雲修後背一涼,但還是撐住了,回視過去。
秦子遊沒再說什麽,撤掉雲修身邊的劍影,道:“你們既然清醒,想來妖物已除。好,我們去尋楚道友。”
原先整潔的街道,如今四處都散落著腐爛肉塊,臭氣衝天。
秦子遊遠遠看時,暗暗倒抽一口冷氣。
這一次,他吸取教訓,先封住嗅覺,這才往內踏去。
一路上,順道與莫浪愁、江且歌等人會師。
經此一役,江且歌對楚慎行更為推崇,滿口都是“楚道友”如何。秦子遊聽在耳中,談不上喜憂。他仍然在想雲修此前說過的話,師尊擔心他遇到歹人?
聯想到師尊待自己不同尋常的親近,再有,自己明顯古怪的記憶,秦子遊心下警惕。
他往前走,路上盡量避開腐蝕的地面,到了楚慎行身邊。
青藤正在往楚慎行袖中湧去,如今,楚慎行側頭,看一眼秦子遊,聽年輕劍修問:“感覺如何?可有吃力?是否要休息?我這兒有些靈丹——”
聽著他的話,楚慎行心中熨帖。
袖中藤枝又開始湧動。
他微笑著看身前青年,覺得對方眉眼果真生得極好,全盤合自己心意。又想,道侶背後跟著的那群人實在太煩,如果沒有他們在,道侶這會兒就已經該在自己懷裡。
兩人講話,後面的歸元弟子面帶後怕。一行人沉浸在斬殺妖物的喜悅之中,地面上,卻有幾根腐肉觸手一點點抬頭。
雲修眼睛裡又彌漫起黑霧。
他一點點往楚、秦二人身邊去,途中,寬大的歸元袍垂下,一根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入其中。歸元弟子的氣息為它做出很好的遮掩,妖物最後一絲神智則在雲修耳邊竊竊私語,無聲蠱惑。
雲修在秦子遊身邊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