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丹修士面前,一群築基弟子潰不成軍。
雲修面容慘淡,覺得自己興許真的死期將近。但看著周邊一群護衛之人,他又忍不住想,或許自己還有機會。
“楚道友!”江且歌撐著一口氣開口,“我知你如今憤惱,但雲修畢竟是秦道友的師弟!方才並非雲修有意啊,楚道友,你若真的‘以彼之道,還之彼身’,那秦道友醒來之後,你要他如何自處?!”
楚慎行聽著,無所謂地想:他要如何自處?他還想再回歸元宗嗎?
自己稍稍轉過一點視線,一刻不留神,秦子遊被歸元宗的人傷成這樣。回春丹下去,也只是勉強止住血。一點點幫他拔除經脈血肉中的殘汙,傷口終於有了愈合的趨勢。
饒是如此,那雙清凌凌的眼睛依然緊閉著。若非身體溫熱,心臟跳動,楚慎行幾乎以為自己失去他了。
這樣的道侶,當然應該被自己牢牢盯著,才能放松。
江且歌見楚慎行不為所動,一時之間,也沒了其他辦法。
卻是顧春風從地上爬起來,面容慘淡,對楚慎行說:“楚仙師,我……唔,”她又吐出一口血來,“從前有弟子犯錯,都是秦師兄親自懲處。你若此時打殺了雲師兄,那往後,秦師兄醒了,豈不是沒處——哇……”
再吐一口血。
顧春風的身體如柳絮一樣,重新垂倒在地。
賀小棠心急如焚,喊一聲“春風”,想要去扶她,又不敢離開雲修身邊。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顧春風那句話,竟然像是真的打動了楚慎行。
他立在原處,氣勢冷峻,劍氣不息,卻緩緩道:“你說的是。”
隨著這句話,青藤逐漸遊走。
雲修如蒙大赦,歸元弟子們依然膽戰心驚,試探著相繼放下靈劍。
賀小棠朝顧春風衝了過去,將人從地上扶起。
她倉皇找著療傷靈丹,這時候,忽然看到旁邊再遊來一根藤枝。
賀小棠頭皮一炸。
但這藤枝並未展露出攻擊性,反倒是搖晃一下,展開上面的藤葉,露出其中一顆極品回春丹。
丹丸的冷香彌漫在空中,上面有繁複丹紋。
賀小棠暈暈乎乎,明白什麽,將此藥喂給顧春風服用。
顧春風悠悠轉醒,尚且發怔。
在她的記憶裡,“楚仙師”始終是那個在自己年幼之時,除去城中禍害,又笑著接過自己捧上花朵的溫柔仙人。
如今看,溫柔是真,卻隻願意給另一個人。
這個念頭一起,顧春風又有一刻茫然。她篤定自己的記憶,可偏偏隱約覺得哪裡不對。
楚仙師真的……溫柔嗎?
顧春風思及此處,頭痛欲裂。
她晃晃腦袋,決定不再多想。
楚慎行雖然暫時放過雲修,但依然在他身側布下周密法陣,防止此人逃脫。
歸元弟子們此前看楚慎行,是看救命稻草。但如今看他,卻是看一把出鞘利劍,生怕自己被劍芒掃過。
妖獸已除,自然該出城。但秦子遊昏迷不醒,歸元弟子們一下沒了主心骨。
到最後,還是樂峰派來的領隊弟子和江且歌商量過,再由江且歌來問楚慎行,他們是回寒山府城,繼續給秦道友醫治,還是暫且留在此處。
楚慎行聞言,看了江且歌一眼。
江且歌摸摸鼻子,自覺明白。
他轉頭告知諸人楚道友的決議,重新與樂峰領隊弟子商量著,可以叫其他弟子進到城中,與眾人會合。
這一往一來,過去小半個時辰。
幾人在縣令宅邸落腳,白皎急衝衝地趕來拍門,要楚慎行放他進去,他要看師兄狀況。
楚慎行被拍得心煩。
眼見屋中冒起青藤的影子,江且歌趕來,把白皎拉到一邊,心有余悸:“白道友還是莫要去了,楚道友如今心情極差。還是待秦道友醒來,再前往探望。”
白皎皺眉,不解又憤怒,說:“我才是秦師兄的嫡親師弟!那姓楚的,不過與師兄相識數日!”
江且歌心想,話是這麽說,但形勢比人強啊。
他們又打不過楚慎行,還得小心翼翼地不要讓楚慎行再生氣。
他這邊安撫過白皎,白皎勉為其難地點頭。
在諸人想來,秦子遊到底是築基後期修士。他是重傷不錯,但這份傷,最遲兩天,總能醒來。
楚慎行起先也是這麽覺得的。
在寂靜無人的屋子裡,他靠在床頭,而秦子遊枕在他腿上。
青年的嘴唇比平時要蒼白一些,楚慎行的手指撫摸過,藤枝在秦子遊身上一點點遊走。
青年沒有反應。
楚慎行遺憾,憐惜,諸多情緒混合在一起,又想,自己仿佛不是第一次那樣接住傷重的道侶。
這讓他有些不悅。
他低頭,輕聲問:“你總是受傷?”
秦子遊沒有回答。
楚慎行看了會兒,到底心疼居多,溫和地說:“以後莫要受傷了。”
秦子遊雙目緊閉。
楚慎行攏著道侶的長發,手指在上面輕輕勾一勾,歎道:“怎麽還不醒?”
明明外傷已經恢復。
楚慎行笑了下,說:“難道是怕醒來之後,我‘罰’你嗎?”
秦子遊胸膛平穩地起伏。
楚慎行又說:“疼你還來不及,怎麽舍得對你做什麽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