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劍修回頭,看一眼楚慎行方向。
他面帶緊張,見一股藤枝從楚慎行袖口探出。
楚慎行捏著藤枝,思索片刻。
這藤蔓說是他的血肉不錯,但多年下來,也一樣可以是武器,化作萬物。
他心念一動,藤枝便從主乾上脫落。
楚慎行手指在上面一抹,枝條又化作數段。
這數段青翠枝條被楚慎行拋起,乍看上去並無不同,可飛向魔修時,卻有氣吞八方之勢力。
只聽“轟”的一聲,幾個魔修連慘叫都不曾發出,就這樣被炸得粉身碎骨。
肉泥被炸得四處都是,秦子遊眼疾手快,撐出靈陣,為在場修士遮掩。
等到動靜散去,靈陣消弭,再往四側看。
原來一同遭殃的,還有程家院落。
禁製岌岌可危,在外間找路的程家人被駭得一個激靈,倉皇扶住自己的發冠,左右張望。
“……”秦子遊小心翼翼,“師尊,那魔修也不過煉氣、築基修為,承受不住啊。”
一邊說,一邊運起靈氣。分明是無色無形的東西,卻能乖巧輕靈,追逐秦子遊的手指。須臾之間,原先危如累卵的禁製被修複。
做完這些,秦子遊沉吟,往白皎、程雲清所在看去一眼。
白皎一個激靈,程雲清拉住他的手臂,口中的道:“楚真人,秦仙師,我與師兄再去尋幾個魔修來,好給楚真人練手。”
楚慎行往他們二人所在方向看過一眼,沒說什麽。秦子遊倒是開口,講了一句“勞煩”。
程雲清扯著白皎,溜之大吉。
走到一半兒,忽而覺得背後一陣風動。程雲清輕輕“嘶”了聲,心頭也有困惑,想:這總是好事一樁啊!可楚真人仿若另有擔憂。
正思索時,秦子遊的聲音遙遙傳來,說:“白道友,程小友!莫忘了這縛神鎖!”
程雲清恍然。
兩人踩在各自的靈劍上,一同回頭,果然看到了朝自己追來、此刻乖巧停留在身後的靈器。
白皎與靈器之間的那層薄霧散去了。他一把抓住鎖鏈,朝主院書房門口站著的楚、秦師徒略一拱手,再往前去。
這兩人知情識趣地離開,程家人仍然徘徊在外,找不到進入主院的門路。方圓百裡千裡之中,再無一個金丹往上的修士。至此,主院之中,只剩下楚、秦師徒二人。
秦子遊捏了個法訣,消去魔修們的屍身。
這些事說來是長。真正出現,也不過是數息之間。
楚慎行看徒兒有條不紊,安排一切。之後,才回頭看自己,問:“師尊?你仿佛並不開懷。”
程雲清把這話隱在心中,秦子遊倒是直接開口。
他說著,往前一步,到了楚慎行面前。
楚慎行看他,藤枝便在秦子遊身上遊動。秦子遊有所留意,放松地微笑了下。
他們兩人都知道:楚慎行而今修為是高,卻不至於不能操控藤枝炸開時的動靜。能讓幾個魔修血肉爆裂,一定是方才有所分心。
可是,為什麽?
楚慎行也說不好。
就好像在魔城之時,按說一切皆隨所願。可他總懷著一份疑慮,覺得斬殺城主得太容易。往後看,事實證明,他當時的不妙預感並沒有錯。
那現在呢?
楚慎行此前知道,宋安不知從何處來,帶著“系統”,知曉自己“原有”的命運,於是早在自己年幼時,化作女郎模樣,找到快要餓死的楚慎行,贈他一碗飯。
這一碗飯,曾經被楚慎行惦念很多年。往後,秦子遊也有一樣的惦念。直到他們發現,宋安面對他們的時候,毫無真心。一碗飯,就想要換回他們死心塌地。
哪怕宋安已死,再回想起自己在劍峰窗外聽到宋安與“系統”對話時的場面,楚慎行依然能記起自己當日的毛骨悚然。
如今去想,宋安的一碗飯,與碧元天道的數度相救之恩,又何其相似?
——楚慎行並未開口。
但他看著秦子遊,電光石火之間,所有思緒,就清晰地印在秦子遊的識海之中。
秦子遊瞳孔微微縮小。
有風吹來,程府中的枯樹上,悠悠落下最後一片葉子。
秦子遊循著楚慎行的思緒,看到過往。思過崖下的藤蔓,天道讓楚慎行跨越的二十余年。
到最後,秦子遊的心思,落在一個問題上。
他想不通:假若天道真的另有目的,那這“目的”,究竟會是什麽?
楚慎行啞然。
宋安救他,也害他。但從頭到尾,天道對他只有相幫。
他最終想: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說到底,紫清藤的出現,對正邪之戰而言,是好事一樁。
天道想要除去外來者,這不是錯事。想要驅逐魔修,還來人修世界清靜,更是理所應當。
楚慎行逐漸壓下自己的警惕。
他並未遺忘,只是不多表現。
錯怪“好人”自然不對,但有了此前種種,無法輕信,也不算楚慎行的錯處。
師徒二人在院中等了幾炷香工夫,程雲清與白皎終於趕回。
在兩人身後,是一個足有半丈見方的球體,裡面盡是被縛神鎖捆住、動彈不得的魔修。
兩人趕回之前,還擔心自己回來太早,打擾到楚、秦師徒。可真到了院子上空,只見那師徒二人各自坐著一個蒲團,面前有案,案上有茶。兩人一面喝茶,一面繼續看回蹤陣中,程玉堂夫婦做出的種種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