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雲清:“等到紫清藤變異,就是七百九十年前——啊!是我爹!”
她瞪大眼睛,看著出現在回蹤陣中的身影。
程雲清嘴唇顫動,貪戀地望著陣法之中父親的影子。
多少年春秋,她在拿到玉簡之後,就不曾多回蘭曲。便是有往吳國的師門任務,也盡量避過。
旁人說起,自然覺得程雲清是為了斬斷塵緣。可只有程雲清知道,她對程家人,實則有怨。
上品靈石已經逐漸失去光輝,化作和下品靈石一半色澤。
秦子遊眼睛也不眨,又從袖中拋出一枚,落在原先地方。
兩顆靈石相碰,舊的一顆在新的一顆落下來時化作粉末,隨風而去。
回蹤陣裡的畫面晃動一刻,很快清晰。
這裡畢竟是書房,雖有各樣秘法維護,可論及靈氣動蕩,並不算多。如此一來,其中程玉堂的身影,還算清晰。
只是他作為藥修,要研究的靈植太多。要想確定紫清藤相關事宜,還需耐著性子,細細找尋。
秦子遊看了片刻,便再度調整陣法,加快陣中時間流逝。
人影來來去去,程雲清看到自己父母身在其中。她眼眶微熱,嘴巴發酸。雖然秦仙師將陣中時間推到很快,但以程雲清如今的修為,她還是能捕捉一點細微話音。
她從父母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莫浪愁血癮不發作時,對女兒多有牽掛。她先是小小抱怨,說:“雲清這性子,還真不知道是隨了誰呢。”
程玉堂便笑。他看起來還很年輕,自有一種倜儻雋逸,拿著一把扇子,靠在椅子上,說:“我倒是知道。”
莫浪愁看他,見丈夫的目光徘徊在自己身上。
這是很尋常的夫妻相處,可對程雲清而言,已經非常難得。
她捕捉到了一些話音,正沉浸其中,眼前場面卻忽而停下。
程雲清一怔,認真去看。
她瞳孔驟然一縮。
“師尊,”秦子遊停下回蹤陣的速度,看一眼陣眼處的靈石,覺得一切安然,還能支撐很久,“這會不會就是‘紫清藤’?”
楚慎行緩緩往前去。
他一個今日之人,進入了畫卷似的故影之中,看著程玉堂面前擺著的一個花盆。
雖然相隔良久,但楚慎行能分辨出,這花盆裡,是聚靈陣等諸多藥修必備的陣法。
程玉堂看著身前的盆子,面色凝重。
而盆中的靈植,卻並非紫色。
而是漆黑的、宛若被潑上一層墨的黑。
楚慎行看到這裡,說:“再往下看。”
回蹤陣外,白皎暗暗犯嘀咕,心想:這靈植與“紫清藤”,恐怕也就沾著一個“藤”字。
不過他並未說出口。
畫面繼續,白皎很快推翻了自己此前的想法。
只見程玉堂手上動作靈巧,將藤枝取下一截。動作之間,幾人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顯然是有靈氣催動。
他們還是能分辨出一點模糊影子。程玉堂面前出現丹爐一座,而這藥修抿著唇,將各樣材料一一加入爐中。其中,也包括那黑色的藤枝。
秦子遊看到這裡,又一次稍稍加快了畫面速度。
一息之間,程玉堂的身影重新清晰起來。
他面色帶著些蒼白、疲憊,將丹爐收去,手上端著一個碗。
程雲清看在眼中,瞳孔一縮:“正是這個!當初,我撞到我娘血癮發作。我爹匆匆趕來,給我娘喝了一碗靈藥——楚真人,就是這個!”
她急急開口。
楚慎行聽了,看她一眼,說:“我知曉了。”
秦子遊說:“按照時間來看,這應該是尋常紫清藤。”
楚慎行說:“再往後看。”
秦子遊道了一句“是”,回蹤陣中的畫面重新往前。一切掠過,楚慎行聽到徒兒的淡淡心音,是一點薄薄疑惑,想:我怎麽覺得,那藤枝有些……
面熟?
卻也不是真正熟悉。
秦子遊漫不經心,在操縱靈陣的時候,又捏一捏手腕上的藤葉。
捏著捏著,他低頭去看,回想著方才程玉堂面前花盆裡的靈植樣貌。
秦子遊心想:師尊的藤枝更加粗壯靈巧,可程玉堂面前那個,卻半死不活。
活像是在什麽漆黑深淵裡待了八百十年,藤枝很細,像是臨近枯萎。葉片也頗為細瘦,說來,的確是有很大不同。
秦子遊心想:我興許是多心了。
可他怎麽就覺得,心跳越來越快呢。
畫面推動,楚慎行的神色越來越淡。
秦子遊說:“程小友,你上歸元,具體是什麽年頭?”
程雲清一愣,意識到秦子遊是叫自己。
她回答:“是我十六歲時。”
秦子遊聽了,“嗯”過一聲,又轉回視線。
這一刻,程家人還在院中徘徊,漸有爭執聲。
主院書房內,楚慎行沒什麽表情,攏去袖口藤蔓。
他們已經見過“紫清藤”了,而算算時間,“變異紫清藤”,也很快就要出現。
楚慎行心神深處,有什麽在悄然湧動。
他的思緒,秦子遊的思緒,還有一道更高、更遠的意識,都在注視當下一幕。
楚慎行對後者有所察覺。
他並未再抬起頭來,看一眼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