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他會成為所有魔修之間的笑話。
——甚至連那一天也不會有。
城主心中漸亂。
這份混亂,在楚慎行面前清晰表現。
但楚慎行也不放松警惕。
他知道,城主來這邊,就是想要找到躲藏的歸元修士們。
只是歸元宗的陣法是當年逍遙老祖設下,說來,還要高出城主許多。只是萬年過去,無數次修補,總算讓各樣陣法漸有不足。
楚慎行考慮:要如何將城主從此地引開?
還是,乾脆什麽都不做?
城主當下顯然還不曾察覺什麽。如果他發覺楚慎行對此地頗有留意,恐怕才要上心。
從此前痕跡來看,他隻確定歸元修士是往這個方向逃來,卻並不知曉,此地究竟有什麽。
短短時候,楚慎行做出決定。
他依然是進攻、進攻,藤蔓卷席著火光劍氣。碧血蛛陣依然在起到作用,城主狀況愈發危難。
雙方對峙,楚慎行耐心頗佳,不憚於將此刻的鬥法再延伸數天、數夜。
這當中,城主神識延展,在下方群山之中搜尋。
楚慎行倒是有所阻攔,真真假假,讓城主往錯誤方向尋去。
自然是找不到歸元修士,倒是碰到幾個湊巧躲藏於此、在大能相爭之下瑟瑟發抖的魔修。
魔修之間互不通信,他們並不知道,有另一夥兒人方才被城主忽略過去。唯獨明白一點,從此前的天搖地晃來看,城主心緒不佳。
他們修為不算低微,只是在大乘尊者面前,仍然是螻蟻。
魔修們不敢妄動。
逃是逃不過的,與其如此,不如賭上一把。只要安靜躲藏,至少不會過多地吸引城主注意——
他們的確是這樣想。
可那片黑影,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幾個藏匿於山石之間的魔修席卷而來。
魔修們又有一番驚慌逃竄。恐懼之下,萬事萬物都說得出口。既是修行了邪門心法,那往日的尊嚴尺度,便一並被丟棄。
黑影從他們身上掃過。
魔修們戰栗,覺得恐懼折磨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短短片刻,他們便心神巨震,心魔將起。
然而,須臾之後。
魔修們呆立於原地,茫然四顧。
那黑影好像只是短暫經過,像是一片雲,一滴雨,又重回天際,融於上方的龐大軀體之中。
魔修們戰栗之下,錯愕甚至壓過了活命的欣喜。
過了許久、許久,才有人察覺什麽。
一名頭生雙角,面有獠牙,儼然是為化形完全的妖族魔修講話,狐疑說:“那隻重睛鳥是不是沒了?”
魔修們恍然大悟!
他們再看四周,果真,方才與他們一同逃竄的重睛鳥不見蹤跡。
另一個人族魔修輕輕“嘖”了聲,道:“興許也不是被尊者擄去,只是趁亂逃走。”
魔修們議論幾句,慶幸於城主高抬貴手,並未待自己如何。只是有了剛才一遭,黑影襲來時的種種冰冷寒涼依然在內心徘徊。魔修們心頭有所預感,如若不想辦法修心,那遲早有一天,方才的短短數息,會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可這畢竟是之後的事了。
當下,他們隻想要速速離去,再不摻和大能之間的種種。
這些螻蟻的離開,並未引起城主的注意。
他此刻正在狂喜。
誰能想到,自己召來的萬千魔兵之中,竟然真的有一隻重睛鳥!
若是魔族尊者再眷顧他多一點,讓這隻重睛鳥恰好與阮蔻那賤人的孩子有些聯系。
黑影之中,響起一陣低笑。
楚慎行身在其中,有所留意。但他再如何心思透徹,也不能想出,方才那短短片刻,城主做了什麽。
楚慎行知道城主往下掠去的黑影,但他隻當那是城主又在“進食”。
他聽到了隱約的慘叫聲。
楚慎行不會心軟。
能來此地的魔修,有幾個手上沒有無辜者的性命?——阮蔻只有一個,她能活,不代表其他人一樣能得到來自正道修士的寬容。
便是重昊。倘若身上沒有城主落下的禁製,也不曾因為吐露城主之事而死、相當於為城主所殺。那阮蔻此刻仇恨的,興許就並非自己的父親,而是瀾川修士們了。
黑影廣闊,有意隔絕了楚慎行的探查。
一切深處,重睛鳥化作原型。粘液似的觸手從這妖族胸膛刺入,魔修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城主捏住。
重睛鳥的兩枚瞳仁在此刻一同縮小,到後面,又慢慢擴散。
城主取了此妖心頭血之後,也不曾將重睛鳥的屍身丟棄。
既然奪來,便物盡其用。
重睛鳥悄無聲息地死去,城主心頭狂跳,擺起陣法!
尋蹤陣之下,所有血脈牽扯,都顯露無疑。
順著手上這滴心頭血的指引,城主的目光逐漸轉向一個地方。
黑影之中,忽而響起一陣“隆隆”聲。
似雷鳴,又似陣雨。
城主再度爆發出一陣猖狂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楚慎行心頭一跳。
他疑心有詐,可下一刻,黑影化作萬千觸手,紛紛湧下。
有在遠方觀察局勢的魔修看到這一幕,露出錯愕神色。
只見天上黑影湧動,分明是至惡魔修,卻顯露出天道劫雲一般的模樣。這些“劫雲”化作實體,萬千觸手又在空中盤於一處,化作尖銳利劍,刺向那巍峨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