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另一名仙師,李大郎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便覺雙目發暈。他連忙挪開視線,不敢再看。
齊縣令問:“贏仙師、楚小仙師,往後,是要——”怎麽做?
秦子遊道:“你且出去,在院中等候。”
齊縣令惴惴不安,看屋門在自己眼前閉合。往後,兩位仙師再做什麽,他便一無所知了。
將凡人視線隔絕在外之後,秦子遊先憋不住,手起陣成,布出一個簡單的隔音陣。在修士眼前,此陣一碰就破。但用來應對凡人,已經足夠。
他不吐不快:“師尊,我思來想去,段護衛身故,多半另有隱情。”
楚慎行聽著,各樣靈寶從袖中浮出,飛到屋內各處。青藤敲一敲秦子遊後腦,青年“呀”了聲,記起什麽,暫且壓下心思,仔細端詳師尊的布陣方式。
他試著自己描摹,比在郢都那會兒強上許多,到了第十數個小陣,才開始隱隱頭痛。往後,堅持到第二十個小陣,楚慎行吩咐:“好,就到這裡。”
秦子遊方停下。
須臾之後,回蹤陣成。
秦子遊不知道這陣法是多麽珍奇,楚慎行也沒有與他細說的意思。師徒二人一起,看著屋內出現的圖景。
此前看過縣衙內的案卷,所以楚慎行知道案發日期。這會兒,窗外尚是白天,屋內卻一片黑暗,是夜色昏昏。
李小娘早早睡下。
李家不是大戶,隻蓋了三間屋。李小娘睡的這間,是她出嫁之前的居處。但她既已嫁走,這間屋子,便歸兄嫂處置。只是這兩年裡,李家兄嫂始終未有孩子,李小娘這才能在回鄉探親時有個清淨住處。
楚慎行調整陣形,將時間後推。
李小娘翻了個身。夏日,天氣悶熱,她意識昏昏,從旁邊摸索著拿起一把蒲扇,為自己扇涼。
動作間,旁邊的窗子,卻輕輕打開。
楚慎行察覺到,窗子打開的同時,徒兒屏息靜氣。他垂眼,沒說什麽,見眼前圖景一點點暈開,宛若宣紙落入池中,其上圖案消融於水。有人用了靈氣,這不可避免。好在來人修為不高,於是回蹤陣尚能支撐。
來人面上有一個泥殼面具,小心地關上窗,而後迫不及待地撲向床上的李小娘。李小娘發出一聲驚喘,緊接著,便說不出話,眼睜睜看自己被開膛破肚。
泥殼面具被來者取下,此人埋頭在李小娘胸口,用牙齒撕咬著她的血肉,貪婪地將其吞吃入腹,等將胸骨打開、一口咬上心臟時,他心滿意足地抬頭,換上一副享受神情,吸吮血液,將口中肉塊漸漸咬碎、咽下。
也就是這一刻,楚慎行與秦子遊看清了此人面容。沾滿血汙,邊緣暈散,可還是一眼能辨認出。
楚慎行已有計較,毫不意外,秦子遊卻還是發出低低驚呼,“是他——”
第110章 回蹤陣
自李小娘家中出來後,齊縣令滿肚子小心, 問身側的師徒:“贏仙師、楚小仙師, 這……”
可有找到什麽線索?
秦子遊看他,面色凝重, “再去其他幾家看看。”
齊縣令安靜下來, 心中七上八下。
此時是正午,雖至九月, 日頭仍烈。他始終被秦小仙師拎著領子,四處走動。起先, 齊縣令還覺得丟面子, 往後卻麻木,很有些“隨遇而安”的意思。
一整日下來,城中多半人家都知道, 金華縣內來了兩個仙師, 幫忙查案。
他們精神大振。在楚慎行與秦子遊落在又一家院前時,周遭不少目光。還有女童鼓著勇氣過來,捧著一把剛剛采來的桂花。只是到了楚慎行與秦子遊面前,小姑娘又抬頭, 猶豫,不知該把花給誰。
楚慎行看著眼前小孩兒。大約四五歲年紀, 家裡應該不富裕, 一身麻衫, 洗得乾乾淨淨。小臉雖瘦, 但同樣稱得上一句白淨。各國都有對俊逸郎君投花擲果的傳統, 楚慎行見狀,難得笑一下,對女童說:“給那邊的哥哥。”
齊縣令見狀,眼前發暈,心底發懵,想:原來這贏仙師,在旁人面前,也頗好說話。
女童得了準信,眼前一亮,“啪嗒啪嗒”兩步到秦子遊面前。秦子遊蹲下來,認認真真接過小孩兒手上的花。又想一想,靈氣波動,用一根細線,將桂花串成一束劍穗。
女童看著,驚訝地張大嘴巴。
秦子遊溫聲道:“多謝小娘子折桂相贈。”
女童羞澀地笑了,轉身要跑,但楚慎行又叫住她。
這一波三折,齊縣令看得喘氣,女童的父母也在一邊提心吊膽。楚慎行知曉這些,不以為意。他看一眼身側的弟子,而後回頭,想:她讓子遊很高興。
所以他對女童凌空輕點數下,方說:“去吧。”
女童暈暈乎乎地走了。到晚間,才記起什麽,告知父母:“那位神仙哥哥,似對我說了一句話。”
說著,女童在袖子裡摸一摸,取出一個拇指指甲蓋大的丹丸。
丹丸呈現出一種瑩潤的玉白色,上面浮著淺淺丹紋,光是這樣嗅著,女童父母都覺得神清而目明。兩人對視一眼,心中恍惚:那會兒大娘跑去尋仙師,兩人膽戰心驚,生怕觸怒仙人。可誰能想到,這竟成了一份機緣。
女童娘親壓下心中狂喜,問:“仙師說了什麽?”
女童冥思苦想片刻,告知父母:“這顆甜丸要化入水中,要我與爹爹娘親分一個月服下,不得分給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