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師尊這樣說了,自在峰五人定然真的無事。
方君璧身上傷口看起來可怖,可對於修士而言,不過是一顆回春丹的事。知道他們神識尚在,只是暫且主動沉寂之後,秦子遊不再憂心。
他打起精神,再細細考慮眼前事。秦子遊似乎看懂一點:那名叫若水的小廝並未說錯,師尊方才的確是虛晃一招,引兩個小廝攻擊他。而在青藤被砍斷之後,師尊驟然松快下來,仿佛無形之中,有什麽禁錮消失了。
此刻師尊叫他,秦子遊往前。等徒兒來到自己身側,楚慎行心情不錯,壓下青藤的躁動,隨口問:“子遊,你明白多少?”
秦子遊從自己思緒中抽離,左思右想,仍然覺得自己缺少的線索太多。他無奈:“師尊,你這是為難我。”
楚慎行歎道:“這怎麽算是‘為難’?”
這樣悠閑態度,被三個機關偶人看在眼中。然而楚慎行繼續往前,上善也布了若水後塵,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在地上,動彈不得。最後,是那名老仆。
老仆青藤纏身,恨恨望著楚慎行,再不甘願,膝蓋卻不受控制地彎了下去。
三個機關偶人知道,自己是徹徹底底被楚慎行擺了一道。
秦子遊正說:“好,我便猜猜。師尊在進入此宅、喝了一回茶後,心生警惕。我雖不明就裡,但想來,總有茶水中‘天霞花’的原因。再有,就是上善那番話了。”
上善額頭貼著地面,直不起身,臉色難看。
竟然……
竟然!
秦子遊:“往後一月,師尊與我從未采納此地靈氣,可孟道友他們總該一心修行。若非真正出事,別無他法,我想至少謝道友不會應許師尊‘裝死’的建議——對,這便說得通。”
“倘若我與師尊一樣修行,那我定比師尊早些出事。倘若當真如此,師尊一定提早發覺不對。上善為了避免這點,方那樣提醒你我二人。偏偏弄巧成拙,讓師尊提前警醒。至於孟道友他們,大夥兒修為相差無幾,一人出事,旁人也已經無力回天。”
楚慎行想:其實是“命令”,而非“建議”。
他口中說:“不錯。”
秦子遊情緒高昂了些,慢慢理清思路:“師尊把點靈犀之術再拿出說,一箭雙雕。既是令小雀來到此地,提醒幾位道友,也是暗示我,這幾位身份有異。”
楚慎行頷首,仍說:“不錯。”
秦子遊:“我原先便奇怪,這沉沉黃沙之下,怎能留住活人?可若不是活人,而是機關,就好說許多。而看師尊先前所為,幾位機關偶人不能直接攻擊其他修士,不能搶奪修士手中靈寶。不,不止如此。以師尊此前所為來看,修士一樣不能攻擊這幾個偶人,除非……”
他喉結滾動一下,恍然大悟。
秦子遊語速加快。
“除非,這偶人先攻擊修士!是了,老仆已經對方道友下手,所以師尊的青藤可以直接纏住他,不讓他動作。兩位小廝卻不然,所以師尊要他們先斬斷青藤。而後,哪怕他們心生悔意,卻已經來不及。”
他又微微停頓。
秦子遊嗓音穩了些,說:“只是師尊,我仍有不明白的地方。”
青藤在楚慎行袖口亂竄。
想要揉一揉子遊發頂,攬上他的肩膀。
這樣乖巧、聰穎的徒兒。
楚慎行面色不動,問:“什麽?”
秦子遊細思片刻,總結:“其一,這宅邸中的陣法布置,與師尊此前教授予我的完全不同。上善怕是也知道這點,才願意留師尊看那樣久,只是師尊竟然能夠看懂。”
“其二,師尊似對這宅邸主人十分信重。我是說,那個布下所有陣法,煉製出這三名機關偶人,還把化神妖丹放在門前獅子口中的老祖。”
“其三……呃,沒有了。”
至於老仆、小廝等人為何要對修士們下手,秦子遊不感興趣。
楚慎行失笑。
他開口,宛若喟歎,說:“不錯,當真不錯。”
秦子遊看他,眼神信任又澄澈,帶著一種天然的無辜,好像在無聲地說,無論師尊說什麽,他都會相信、照做。
機關偶人已久久無話。
他們被楚慎行鉗製,無法動作。這且不提,在楚慎行聽完秦子遊一番剖析後,三個機關偶人驚恐地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力量竟深入他們筋骨。老仆不可思議地明白過來,眼前這修士,竟是要把它們拆掉!
老仆掙扎。
楚慎行是金丹修士,但這老仆的修為同樣不低。然而正如秦子遊先前猜測,他先對修士動手,以至於遭到主子留下的禁製掌控,完全不是楚慎行的對手。
老仆意識到自己不可能逃脫之後,又轉換態度。他顯得很心甘情願,指天發誓,說倘若楚慎行留下自己性命,他就把主子留下的傳承交付予他。
那股無形的威壓果真消失了。
楚慎行好整以暇,問:“子遊,你覺得呢?”
秦子遊擰眉。
他帶著一點無奈,說:“師尊,你這樣問我,自然是不欲答應了。”
楚慎行說:“不錯。”
秦子遊雖不質疑師尊,卻還是不解:“為何——啊,‘有無相生’!”
他想到師尊先前一直念叨的話,想著宅邸主人給出的提示,撥雲見月。